“我原本怕你不高兴,才没有和你讲的。
我在后面忙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议论,说那个大学生要了一碗面,还分给刘芸吃了。
之后,两个人还头对头讲了好长时间的话。”
刘江胜券在握的样子,也笑了。
“那肯定是真有这回事了,说不定刘丽也见到了。
我们昨天晚上,陪刘河回去的时候,就听到她们母女在吵,讲得好像就是这回事。
刘河一定是面子挂不住,又不好真的讲刘芸,就只好把火发到别人身上了。
不然的话,他那个胆子,怎么敢在我面前放肆。”
“那你有什么打算?”
刘江眯着眼睛抽着烟,缓慢得道,
“就是想让村里人都知道,刘三春做事不牢靠。
刘河和宋建设才比较贴合,性格差不多,都不太喜欢讲话。
而且宋建设以前也是农民啊,村子的事情,地里的事情,没有不知道的。
又在厂里工作,有工资拿,还是保卫科的科长,那以后安排他两个儿子的事情,还不简单。
可刘三春摆酒,却没有请朋友想要的女婿,而是从同一个厂里,找个城里的大学生来给自己撑场面。
看来两个人,也是面和心不和啊。
那我还不乘机搞他一下,就讲刘芸被人欺负了,是刘三春创造的机会。
刘河既然照顾不到位,我是大伯,当然要帮他照顾了。
我们家还有两个儿子,就是刘河家里有大儿子的话,还有妹妹被欺负的时候吗?”
“你想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给管住,是吧?”
“我就是要防一下啊,刘三春整天在打听,和改革开放有关的事情。
而我们自从分了家之后,你看,已经有两年,刘河没从我们这里借过粮食了。
他到底是不是挣到了一些,没和我们讲啊。
要是他们俩真在一起做事情了,那我不就麻烦了吗?
还有老四,最近也在想这件事,他要是也掺合进去,那我就困难喽!”
“他懒得身上都快要生蛆了,能干成什么事。
你倒是要想想办法,先把老三安稳住。”
“他?再讲吧。”
刘江又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他也不是很能靠得住。
我还是要先把儿子管好,留在身边,才能把别人压住啊。
没有儿子,就算当了村主任,也会和刘三春一样窝囊的。
就是摆个酒,还要再请个外人来,他要是能把城里人教会,那就怪了。”
女人应和到,
“我觉得那个人也不中用,跟刘芸拉拉扯扯的,就算读过书,也没有什么见识。”
“所以刘芸以后日子,肯定会很难过的。
正好两个儿媳妇也难管教,把刘芸要到我们这边来,你的胆子就要轻巧好多了。”
听到自己终于不用再干这些家务活了,她又开心了起来,
“那你赶紧啊,早晓得,我今天被子不洗了,等她来,叫她来洗。”
“过两天,我还要细心准备一下。
不能让人家知道,不好听的话,是从我们家里传出去的啊。”
“那你打算叫哪个人来传播这个话呢?”
“嘿嘿!”
刘江笑得更得意了,“刘丽,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姑娘可以,她们俩是亲姐妹,她讲话肯定会有人信。
就是不相信,也会晓得,她们家里出了问题,妹妹在挤兑姐姐呢。
到时候,我要看看齐凤怎么收场,还有没有脸,在我们面前闹了。”
两个人讲了好一会,又是开心又是笑,等到刘江站起来,要出去转转的时候。
大妈看着那一盆的床单被套很遗憾,坐到盆边的时候,还在讲自己,
“没福气啊,本来可以少洗一次的,以后一定要让她补上。
不然,白叫我们养她那么多年了。”
她越想越生气,在盆里搓起这些来的时候,动作都更大了。
陆鸣到路口时,一辆北京吉普,正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副厂长和司机在前面,宋建设和财务科的科长坐在后面,另有一个位置,是专给他这个技术科的人留的。
陆鸣在窗边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这次开会,只会去一两个人呢。
有些不确信,“怎么这么多人?”
宋建设面无表情得朝里让了让,坐到了后座的中间,把靠窗户的位置留给了他。
陆鸣没等到回答,上车后看了一眼宋建设,有点心虚。
而宋建设就是面无表情得看着他,仗着一两厘米身高的优势,逼得陆鸣缩在了窗边,不敢和他对视的感觉。
那一秒,陆鸣从窗玻璃的倒影中,仿佛看到了刘芸。
他现在这个委屈巴巴,可怜兮兮,不敢抬头,不敢讲话的样子,和刘芸一模一样。
想到这一点,他更心虚了,小心翼翼得侧过脸,又瞄了宋建设一眼。
他一直在盯着陆鸣,直到陆鸣快要放弃,求饶得时候,
他才轻轻哼了一声,像是陆鸣要注意一般,把头转回去了。
上身笔挺四直,依然有随时做好到前线作战时,才会有到挺拔。
陆鸣应该愧疚的,应该趁这一路好好想一想,下车后该怎么和他解释。
但就在宋建设转身回去的时候,陆鸣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狡黠,还有一丝兴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在里面。
像是在说,“兄弟这件事情你我知道就可以了,待会再聊。”
陆鸣更疑惑了,头靠在前座的后背上,又悄悄又大胆得观察起宋建设来。
车上人多,还有他们俩都不喜欢的领导在,更何况旁边的那个财务人员嘴也比较碎。
两个人是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下交谈的。
就是不适合交谈,才把陆鸣这一路给憋坏了。
自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放飞了自我,只想讲话,只喜欢讲话。
不让他讲话好难受,好委屈。
他又看了好一会,发现的确不适合讲话,真的不适合讲话,
最终彻底得放弃,低着头转过脸去,轻轻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种状态,看在外人的眼里,陆鸣就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大人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花瓶是怎么打碎的一样。
又胆小,又怯懦,还充满了坏心眼,
如同已经下定了决心和准备,
只要你这次饶过了我,下一次,我保证,一定还会犯!
反正花瓶是一对,这个碎了,那个也不要留。
这种鬼心思的感觉,陆鸣自己也察觉到了,忍不住偏过脸去,偷偷得又笑了,显得他更调皮,更难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