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然直率的个性让他忍不住直言心中的想法,望着萧陌然那失落与疲惫交织的面容,他玩笑似的说道:“瞧你这副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你的心上人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害你愁绪满怀呢。”
萧陌然的手腕微微一顿,靠在凉亭的檐柱上,眸中掠过一抹幽深与冷淡,仿佛在审视着眼前的江离然,声音里藏着不容忽视的疏离:“沈兄,有何贵干?”
江离然轻声啧啧,显得有些不满,随即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这些天行踪不定,我怕你哪天悄无声息地就不在人世了,特地来看看你还是否生龙活虎。”
萧陌然的目光收敛,锐利中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声音平静得几近冷漠:“还死不了。”
江离然那惯常玩世不恭的面具悄然滑落,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多年的好友,这种异样的表现实在是少之又少。
此刻的萧陌然,与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不仅仅是消沉,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
他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
在江离然的记忆里,这是他首次看到萧陌然如此状态,然而细想之下,似乎也不是初次。
一段不合时宜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曾有一段时间,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有过类似的反常行为。
那时的他,亦是如此,令人难以理解的不对劲,如同笼罩在他周围的一团迷雾。
江离然努力回想那段时光,那大约是在两三年前,陛下万寿节庆典之后不久。
萧陌然代兄进宫祝寿,自那次皇城之行归来后,他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本就清冷的性情,在那段时间里变得更加寡言,周身仿佛时刻环绕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每天除了在军营中的刻苦训练,别无他事。
那时的萧陌然,让江离然不止一次怀疑,萧家是否将有不测风云降临?否则,为何一个精神抖擞的人,从皇宫回来后就彻底变了模样?
那次事件之后,萧陌然花了许久才渐渐恢复成原来的自己。
如今,面对重蹈覆辙的好友,江离然头痛地叹了口气。
他将随身携带的长箫轻轻放置于石桌上,手指在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语速平缓,似乎是在回忆,又似在试探:
“上次你这般意志消沉,还是在南希公主与颜家大少爷的婚约公之于众的时候。如今,人家的婚期将近,你的状态又出现了波动,难道说,你和南希公主、颜家那位真的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不和谐?”
江离然的话语中,藏着对好友深深的理解与关心,同时也暗含一丝对命运捉弄的无奈。
“人家结婚的事,影响到你心情了?”
此话一出,似乎触动了江离然心底的一根弦,他脑中蓦然闪过一道微妙的光景,那抹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表情顿时凝固,如雕塑般静默。
然而,这微妙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江离然的眼神忽明忽暗,仿佛夜空中快速掠过的流星。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萧陌然几眼,那眼神中既有探寻也有疑惑,最终化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份荒诞不经的想法彻底否定。
毕竟,现实与臆想之间的距离,远非言语所能轻易衡量。
萧陌然,那个自幼便在东部疆土间游历成长的男子,他的世界广阔无垠,与深居宫廷、被重重规矩束缚的苏砚昭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几乎未曾有过交集。
江离然不禁自嘲,自己方才为何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联想,以为萧陌然会对苏砚昭与颜廷深的婚姻有所介怀,甚至因此而显得异常。
抛开那些胡思乱想,江离然给自己斟上一杯淡雅的清茶,目光柔和地落在面前这位显然不愿多谈的兄弟身上,语气温和而悠长:“听义父提及,近来朝廷上下不少官员私下里热议着婚嫁事宜。皇城之内适婚的女子不在少数,你不妨也去瞧瞧?”
萧陌然抬手一饮而尽杯中的烈酒,眼神冷漠,话语中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没那个心思,你若有看中的,尽管去追求你的意中人。”
江离然闻言,轻哼一声,抿了口茶,随后起身。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决绝,仿佛决心要打破这僵局:“也罢,我还是找位大夫来为你诊脉,确认先前中的毒是否已经彻底清除,免得影响了心性。”
正欲离去时,他的脚步却意外地顿住了,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在萧陌然身上。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差点忘了告诉你,一年一度的春季狩猎即将来临。”
“由于南岭与北岭的连年战事,前两年的春季狩猎和秋季狩猎都被迫取消。如今烽火暂熄,今年的春猎定会异常盛大,陌然,此事切莫忘记。”
萧陌然站在原地,仅是低沉地应答了一声,没有过多表示。
江离然望着好友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踏上了离去的道路。
途中,江离然与正手持书信前往凉亭的影二不期而遇。
还未等他开口,影二已先声夺人,急切地询问:“江大人,我家少爷的病情有好转吗?”
江离然一时语塞,片刻后方回:“仍旧如旧。”
他回首遥望凉亭的方向,随后凑近影二,压低声音,似在探究某个隐秘:“你家少爷是从何时起情绪出现波动的?”
影二眉头紧锁,仔细回溯:“大约是在庆功宴归来之后吧。”
江离然闻言,眼神蓦地一紧,心中那丝被压制下去的荒唐念头如同野草,在心田再度生根发芽。
这一次,思维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待他制止,已自动回到那场庆功宴的场景中。
江离然的眉头越锁越紧,随着思绪的深入,他惊觉到一件更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那庆祝宁静公主与颜家联姻的夜晚,萧陌然全程保持沉默,并非单纯因为对颜家大公子有所不满,而是因为宁静公主本人?
这个猜测如同乌云蔽日,让江离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