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场景支离破碎,醒来后记忆模糊,令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事件轮廓。
只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像被巨石压胸,窒息难耐,异常清晰。
特别是今天,她从梦中惊醒,最后的画面是自己在逃离皇宫,却在平静的湖面上被追赶。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死寂无声的夜晚,一个身形挺拔却散发着残忍气息的男人步步紧逼,让她感受到一种仿佛血液凝固的惊恐。
即便醒来,那份恐惧依然缠绕心头,挥之不去。
费了好一番努力,苏砚昭才勉强将心中的慌乱和莫名的情绪压下,缓缓下床。
兰滢满目担忧,递上了茶杯,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建议:“公主,要不要让奴婢去请太医为您把脉,再煮些安神茶来?晚上再燃些安神香,或许就能免受噩梦侵扰了。”
苏砚昭接过茶杯,轻轻吹散浮沫,语气中带着一抹故作轻松的笑意:“不过是一些虚幻不实的梦境,梦总是与现实相反,不必太过在意,更不必让父皇母后为此操心。”
兰滢虽有不忍,但也只能点头应允。
不多时,门外通报又有宫人来报,兰滢快步离开,不久后,她轻快的脚步伴随着欢快的笑声回到了大殿之中。
“公主!”
兰滢面带微笑,眼中闪烁着喜悦,“桃月姑姑到了,说是娘娘担心公主出嫁前事务繁忙,特地派桃月姑姑前来,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帮您解决一切困扰。”
苏砚昭自小由傅媛抚养长大,桃月和兮香一样,都是傅媛身边不可或缺的心腹。
她们见证着苏砚昭的成长,桃月的身影几乎贯穿了她整个童年,如同一个温暖的影子,始终陪伴在侧。
听了这话,苏砚昭的身形猛地一震,随即以一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姿态,迅速起身,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光滑的地板上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她轻移莲步,每一步都透着坚定与急切,向殿门外走去,亲自引领着侍女桃月进入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桃月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而至,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点心,点心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殿内,仿佛连空气都被这份甜蜜所感染。
她身着一袭浅绿色的宫装,轻纱如水般流动,衬托得整个人清丽脱俗,与手中的点心相得益彰。
见到苏砚昭的那一刻,桃月的眼中闪过一抹敬意与柔情,她停下脚步,身子微微一福,行了一个标准而谦逊的礼,随后才将手中的点心轻轻递上前,声音柔和而细腻:“公主,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为您准备的,还热腾腾的,您要不要尝尝新鲜出炉的滋味?”
“好。”
苏砚昭轻轻点头,对一旁候着的侍女兰滢吩咐道,言语中满是温柔与和煦,“兰滢,先把点心放在桌面上吧。”
兰滢闻言,小跑着上前,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双手接过点心盘,那份喜悦仿佛能够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
随后,苏砚昭领着桃月沿着铺满云锦的走廊,缓缓向内室走去。
她们边走边谈,每一步都踏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
苏砚昭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姑姑是要在如意殿陪伴我直到成婚之日吗?”
桃月温婉一笑,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不移:“不止如此,娘娘担心公主嫁做人妇后身边缺少可以信赖之人照顾,同时也顾虑到兰滢丫头一人可能分身乏术,因此,从今天起,奴婢将常伴公主左右,公主出嫁之后,奴婢也会随行至公主府,继续侍奉公主。”
苏砚昭的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意,这份温暖与欣慰像是春日里最灿烂的阳光,“这样最好不过了,我和兰滢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有姑姑这样细心且富有经验的人相伴,实在是公主府的一大幸事。”
“原本还想这两日抽空去拜见母后,没想到母后竟先差姑姑前来,真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
萧府的旧宅座落在天子脚下的朱雀长街上,那是一条汇聚了无数繁华与荣光的道路。
自二十余年前萧枭东迁之后,这座宅邸便如同被岁月遗忘的珍珠,默默守候着过往的荣耀。
而今,萧枭重返朝堂,恰逢两国战事未休,安隆帝未雨绸缪,早已下令对这所承载着家族记忆的宅院进行了全面修缮,使得它再次焕发出昔日的光彩。
大军凯旋,庆功的篝火尚未熄灭,次日清晨,安隆帝的一纸圣旨便下达,令萧家举家迁回象征着荣耀与权力的镇国将军府。
朱雀街,作为皇城脚下的繁华中枢,不仅富饶无比,更是距离皇家禁地最近的尊贵之地。
沿着将军府的青石板路深入,视野中逐渐展开的,是一座更为恢弘壮丽、金碧辉煌的建筑群,那就是安隆帝专门为爱女倾心打造的公主府,每一砖一瓦都渗透着帝王对女儿的无尽宠爱。
此刻的将军府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这其中既有真心实意希望与萧家联姻的名门望族,也不乏那些试图借此机会攀附权势之人。
然而,面对纷至沓来的提亲,萧陌然始终无动于衷,除了必要的上朝与宫中晋见,这些日子他几乎闭门不出,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这一切,都让好友江离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
一日清晨,他早早来到后院,只为寻找萧陌然的身影。
他在曲折的阁院中兜兜转转,最终经由管家影二的指点,来到了府中最偏僻静谧的南侧角凉亭。
凉亭之中,萧陌然身着一身劲装,手持一壶清酒,随意地屈膝而坐于廊檐下的檀木栏杆旁,一人、一酒,独享这份寂寥。
他那孤傲而落寞的身影,在晨曦微光的映照下,更显出几分萧索。
江离然远远望见这番情景,眉头不自觉地紧蹙,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他快步靠近,站定在萧陌然面前,细细端详着对方的神色,良久之后,才缓缓掀开衣袍,大大咧咧地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不经意的关怀:
“我说老兄,你最近是怎么了?不仅大门不出,还日日与酒为伴,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