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丹的家不远,就在街后西北角,紧挨着街头,看上去却又像是个村落。
村口有口荷叶塘,塘中清澈见底,水莹若玉,塘岸边垂柳迎风,荷香扑鼻。
就是这口水塘,将玛丹他们的家和街头隔开了,独立成村。
我们走近时,惊了荷上之蛙,突地蹬腿跃起,水上荡起一波涟漪。
走过荷塘,玛丹就指着几间老旧的瓦房,说,这就是她堂弟的家,家里就父子俩,人不多,屋宽敞,一人住一间都够。
我听出了一点问题,忙问:“玛丹姐,他母亲和老婆呢?”
玛丹摇头说,他人太老实,又穷,没有老婆。
没有老婆,总该有母亲吧,我又问他那母亲呢?难道也不住屋里么?
玛丹看着我,没说他堂弟的母亲去哪里了,却给我强调:“玛雅,你是杜丽莎安排来的,这里谁也不会欺负你,你放心住着就是。”
好吧,我不问了。
我笑了笑,开始审视这个村落。这里的屋子低矮,又挨得紧,一户挨着一户,距离远的有十来米,近的就相隔一个屋檐。
而玛丹说的这户人家紧挨着水塘,空气好,视野也宽,我很喜欢。
玛丹并不征求屋主的意见,直接领了我进屋。
屋里有两个男人,正在喝茶聊天,见我们进屋,一个穿裙子的男人挠头站起,冲玛丹憨笑。
玛丹告诉他,我叫玛雅,是杜丽莎亲口吩咐要照顾的人。然后又告诉我,这就是她的堂弟,叫明,是个货郎。
她说,明人挺好的,本来天天在外面挑担卖货,今天居然在家闲着,这就是缘分,你放心住着。
这个货郎大约三十来岁,他看着我,脸上是三分热情、七分恭敬。
这家伙身板结实,憨头憨脑,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
我温柔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玛丹就问,哥明,你安排玛雅住哪个屋?
哥明挠了挠头,说,既是杜丽莎吩咐过的,那就应该住最敞亮的屋子,我去收拾收拾。
我见他径直进了靠南边的那个屋,心想,这家伙又老实又真诚,那个屋确实是最敞亮的。
玛丹待哥明进屋,就走近另一个喝茶的男人,不满地问,吴昂基,你在哥明这里喝茶,怎么不去帮他收拾屋子?
缅甸人招呼人时,如果在前面加个吴,那就是尊称,对方辈分或社会地位一定高。
这个吴昂基脸黑得像戏里的包公,比黑脸刘总更加黑,一看就是个土包子,显然不是社会地位高,而是辈分高。
吴昂基笑道:“他家能有什么好收拾的?”
我刚来,就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连忙说,我去帮忙吧。
玛丹一把拉住我,说你是杜丽莎安排来的,不用去帮他的忙。
我不喜欢在屋里拉拉扯扯,只好听她的。
村里有几个穿裙子的男女路过门口,看见屋里灰头土脸的我,都很好奇,就过来询问。
我发现,这乡下的人都爱穿裙子,只不过他们的裙子和我的裙子不一样,是筒裙,并且在腰上打一个结扣。
玛丹就将我的名字和杜丽莎的吩咐说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我的来历,在她眼里,杜丽莎吩咐过的人,肯定是最好的,绝不是来历不明的人。
有个男人很是惊讶,大声问我:“玛雅,你是杜丽莎的亲戚么?”
我漾出笑脸,大大方方地摇头:“不是呢,杜丽莎姐姐看我无依无靠,特地让玛丹姐收留了我。”
玛丹婷我这样说,神情就很得意,马上炫耀:“哥涛,杜丽莎今天和我说了很多话。”
她显摆时,嗓门又高又亮,似乎杜丽莎和谁说话多,谁就会高人一等。
这个叫哥涛的男人自觉今天高不过玛丹,就不和她说话了,又看着我说:“玛雅,既然杜丽莎留住你,你就在这里住上几年。”
我轻笑不语,自己是中国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住上几年?
哥涛又看了我几眼,见我灰头土脸,不禁有些意外,善意地问:“玛雅,你是摔了个大跟头吗?”
我自然不好说自己是故意扮丑的,就去胡乱敷衍:“没有啊……那个……也不算摔跟头。”
喝茶那个黑黑的吴昂基,也看着我问:“玛雅,杜丽莎安排你来哥明家里,是要你嫁给他么?”
我一脸尴尬,感觉答话不好,不答话也不好,就去看玛丹。
玛丹说,吴昂基,你别信口开河地问,杜丽莎怎么会那样安排呢?
这时,又有几个老人过来了。
我看这么多人在门外站着,就很不好意思,只好将自己当成主人,搬了几条凳子放在门口,招呼他们都坐。
玛丹又将杜丽莎的吩咐重复了一遍,并再次提及和杜丽莎说过很多话。
哥明家隔壁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嘴里叼着一根金黄色的雪茄。
玛丹说,她叫宁,因为前几年犯过错误,大家都叫她米宁,她的丈夫在老街那里当兵。
我一听就暗自警觉,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后要和这个米宁保持距离。
我不去和这个米宁打招呼,故意冷落她。刚好,又看见哥明抱了一大堆衣服出来,衣服都脏兮兮的。
我趁机撇下米宁,接过哥明抱着的衣服,放在盆子里洗。
这是我来了缅甸之后,第一回帮男人洗衣服。
衣服是真的脏,我洗了一遍又一遍,还不敢罢休。
哥明的邻居们见我勤快,赞了几句,就坐在门口自己闲聊,不再来扰我。
过得一会,已到中午,哥明开始生火做饭。
玛丹见状,就告辞回家去了,闲坐的男女也都陆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