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我做了一夜的梦,梦了又醒,醒了又梦,总是做同一个梦,总是见到那个小男孩。
小家伙有时候哭,有时候笑;有时候活泼天真、在屋里跑来跑去;有时候顽皮胡闹,扑进我怀里乱拱。
他整整缠了我一夜,直到鸡叫时,才肯离去。
一大早,我又醒了,却觉浑身无力、头痛欲裂。
我想起床,但用了半天的力气,也没能如愿。
我只得放弃,瘫软在床上不动,脑子里很快又迷迷糊糊了。
醒来后,我看到宿舍里有一大堆人,朱老板、柳姐、阿亚他们都在,还有两个穿白大褂的男女。
听他们说,我晕过去了,人事不省。
幸好阿亚送早餐过来,在门口叫了我几声,没听见回应,知道有些不妙,忙去跟朱老板说了。
朱老板二话不说,立刻带了人上来,将门踢开。
他见我满脸赤红的躺在床上,猜想我可能是伤心过度,马上叫来了医生,将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我没有感谢朱老板的救命之恩,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担心我的死活,只是担心我不能替他们赚钱。
柳姐假惺惺的安慰我说,女人做几次人流很正常,不用太伤心,像她自己,两个月之前还做了一次呢。
我看见阿亚几个男人在后面偷笑。
我没有笑,只是轻轻地告诉柳姐,自己梦见了那个胎儿,梦了一夜。
一夜吗?柳姐的脸色变了。
我无力地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我相信那孩子是有怨气的,一灵不灭,恼恨我无情抛弃了他,所以来缠我。
但他要是夜夜都来,我铁定活不成了。
柳姐是果敢人,自然知道轻重,就拿眼看着朱老板。
朱老板却是满头雾水,问她,梦一夜能梦成这个鬼样子?
这家伙一开口,我就明白他不是缅北的,可能是从湾湾或港港那边而来,也有可能是从陆陆过来的。
柳姐对我呶了呶嘴,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啊!
朱老板点了点头,马上安慰我,说医生用了药,现在没事了。
柳姐问,要是她今夜又梦一夜呢?
怎么办?
朱老板怔了一怔,可能意识到问题确实严重,就将目光投向了医生。
医生问我,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胀痛,算不算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没告诉他什么。
这里的医生水平不高,不会望闻问切,问不出个所以然,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只是给我打了一针退烧针。
我自己却是知道,昨天刚刚流产,身子非常虚弱,又一夜没睡好,自然是挺不住了。
但我懒得说,也不想和他们说。
这时,我又听到了街上的狗叫声,呜呜呜呜,声音还是拖得老长。
朱老板听了,突然问几个保安,外面哪来的狗叫了?
几个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答话。
柳姐说,亨利大楼又不是离群独居,外面的街坊千千万万,有狗叫算什么稀奇?
朱老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怕他起疑,就告诉柳姐,自己很累,想再睡一会。
柳姐答应了,并安慰我说,不要乱想,孩子嘛,以后总会有的。说罢,冲朱老板使了个眼色。
朱老板心领神会,接过话说,是啊,缅北这里可不搞计生。以后,你想怎么生就怎么生。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
这家伙是扼杀我孩子的刽子手,我不想看到他那副嘴脸,索性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走了,我听到门咔嚓一声轻响,屋里迅速安静下来。
我很疲累,很快又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