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幕垂落,四下一片漆黑。
天上,无星无月,也是没有丝毫光亮。
诡异的声音像是随着这片深邃而极致的黑暗,由四面八方卷来。那种窸窸碎碎的响动,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不仅是君北的识念有所发现,便是翠姑与文太池,包括灵灵奥,也都清晰地察觉到了,有许多的不明“凶物”,密密层层,飞快地涌来。
若说那些异禽异兽,是天空和陆地的霸主,那么这些不明凶物,则是黑暗的王者。而黑夜,则成了它们的王国。
此时,万籁俱静,便是万兽聚集的山脉中,也是听不到任何动静。其中的异兽,仿佛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哪怕一丝的响声。只有夜风劲拂之下的山峦和树梢,发出阵阵呼啸。
此时返回山脉是不可能了,而且又很不妥当;强行突围的话,在不知这些凶物的具体实力之下,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翠姑,帮一下忙。”君北当机立断,取出了很多的布阵材料。
二人开始忙活起来。
虽然四下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在识念外放之下,却是亮如白昼,丝毫没有影响二人布阵的速度。
随着最后一根阵桩和阵旗打入地下,嗡的一声颤鸣,璀璨的光亮一闪而过,大阵已成,且立即运转。
借着这一闪即逝的阵光,灵灵奥与文太池差点儿当场跳了起来。距离太近了,直观之下带来的惊恐程度,远超他们感知中的心理准备。
砰砰砰!
随着四面传来的密集而激烈碰撞,阵光也是一闪一闪,脚下的地面,也是一下一下的抖颤。
“这样下去可不行。”翠姑道。
“放心,至少在天亮之前,它们攻不破。”
“我的意思,可以尝试一下,用火或光,看看效果。”
“此言有理。 这种符箓咱们不缺。”
嗤嗤嗤!
数张符箓破阵而出,然后纷纷爆燃,一团接着一团的炽白光亮,瞬间绽放,将一定范围内的空间映照通彻。
嘁嘁吱吱的短促嘶鸣,如潮水般响起,那一团团、一块块的密集暗影像是见不得光,飞快地向光亮不能到达的黑暗处退缩,或蜷伏在阴影之下。
即便在识念的扫探之中,反映在识海中的一切都是无比的清晰,但是眼之所见,还是令他们暗暗心惊。
那是由不计其数的虫子密密麻麻组成的虫海,数团炽盛的光亮竟然照不到尽头,大的大如牛,最小的也有磨盘大小,各种各类,奇形怪状,于狰狞中透着无比的凶残。
它们张大着丑陋的口器,挥舞着布满锋利倒钩状的节肢,还有凶光幽幽的硕大复眼,以及惊人的速度和体内的致命毒素等等,无不在显示它们嗜血的本能和超过猛兽的捕杀效率。
“可用烈火符反击。”君北有了断定,“只要它们攻击大阵,咱们就这样做。但是要省着点儿用。”
那几张光符的符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出的光芒开始迅速减弱,所映照的范围也在飞快收缩。
虫海又在朝前翻涌,无数虫子都在蠢蠢欲动。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后,漆黑的四周,又传来那种令人寒毛倒竖的声响,紧接着砰砰砰的撞击大阵声音不绝于耳地响起,地面抖颤。
“就是现在!”君北轻喝。
三人一起动手,一张张烈火符冲着四面急射而出;便是灵灵奥也是大嘴张开,接连喷出数张符箓,射向大阵之外。
轰!
多达二十多张的烈火符齐齐爆开,首先是刺目耀眼的火光于瞬间绽开,将四下映照得如同白昼。在这片炽盛的强光下,虫海疯狂躁动,发出震耳的嘶鸣;紧接着,滚滚火浪八方席卷,于剧烈的燃烧之下噼里啪啦急响不断,将许多的虫子都点着了。
它们在烈焰熊熊的火团中翻滚嘶鸣,浑身冒烟,然后整个虫躯爆开,或者成为一块块焦炭。
这一过程持续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大阵的周围,顿时清空了一大片,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焦臭味,令人作呕。
余火最终熄灭,一切都复归于沉寂与黑暗。
漫漫长夜里,像刚才的一幕反复上演了数次。每一次过后,待在大阵中的君北三人,都清静了一段时间,然后便又重新“放火烧虫”。
就在他们的烈火符堪堪告罄时,遥远的天际处,终于出现了第一缕曙光。
虫海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无边的空白,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它们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一切,包括同类的残骸与灰渣,没有留下多少痕迹,除了依旧残存在空气中的异味,似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随着三轮红日相继上升,山脉中又传来了震天的兽吼,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晨雾散尽,明亮如初。三人一狗继续上路,往目的地急掠。
三个时辰后,那座巍峨的建筑,包括一道道趋之若鹜的身影和各种各样的飞行法器,均以低飞的姿态,出现在君北的识念扫探范围之中,尚有近千里之遥。
君北冲着翠姑二人道:“有很多人正在赶往那里。看来大家的想法都一样,将那里当作第一站。”
正当他准备收回识念时,脸色一沉,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冷杀机不可抑制地散发而出。
翠姑的识念远不及君北那样强大,更遑论文太池与灵灵奥了。
“发现了什么?”
“帝子团,巡狩团,还有散盟。”
“它们也在赶往那里吗?”
“没错。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之前将要进入虚海秘境之时,为了稳妥起见,君北听从残叟的建议,改形易貌;眼下到了这里,就没必要如此了,所以他于昨晚阵中,就恢复了真实形貌。
日光之下,只见他道袍飘飘,双髻耸立,肩宽背阔,挺拔如松。
取出青铜飞车,君北冲着二人作揖道:“贫道无量子,请二位道友登车一游。”
翠姑哈哈一笑,率先上了飞车;文太池与灵灵奥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的也登了上去。
嗖!
飞车驱动,破空急掠,同样以低飞的姿态几乎是贴着地面疾射向前。
君北三人闭目静坐,开始调息。飞车的操作,便暂时交给灵灵奥了。
近千里的路程,在飞车的疾速之下,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当三人从调息中睁开眼睛时,那座恢弘巍峨、大至异常的古老宫殿,已然进入了眼帘。
君北习惯性地识念外放,向那里一阵扫探,结果立即便有了发现。
只见在宫殿之外,众者云聚。除了妖气滔天的一些妖族,更多的便是人族了。
从阵容与数量上来判断, 妖族方面,约莫有三个帝子和它们的十二个妖族护卫,另外还有十数个披坚执锐、甲衣与兵器明显成统一制式的的妖族巡狩团成员。看来它们在进入虚海秘境之后,也因为那种紊乱的拉扯力分散了;
距离妖族的不远处,是八个散盟的成员。其中的几个,君北瞅着较为眼熟,仔细一想后,便记起来了。
当初他与灵灵奥刚刚进入地户世界不久,便被来自玉凰峰银木门的五个散盟修士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白衣青年令他颇有印象。
眼下这五人赫然便在其中,其中那个白衣青年的站位与前头的三人几乎齐平,想来身份和实力都很不凡。
前头的四人,除了白衣青年外,另外三人散发出的气息,波动强烈;尤其是为首的两个中年修士,气机如潮,深若渊海。
对于他们的身份,君北隐有猜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三个散盟高层,正是在赶往虚海秘境的路上,缺叟口中的三个跟踪者。只是那个白衣青年,予君北的感觉有些古怪。
似是察觉到了有莫名识念的窥探,散盟的两个中年修士也都同时催动识念,形如无形的狂浪怒潮,冲着君北的这一缕识念反轰而去,似是要将这一缕识念生生绞灭。
君北并没有与之硬碰硬,一触即避,转而往另外一方扫去。
那一方有十数个修士,并没有接近这座宫殿,便是与那长而高的台阶,也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在这十数人当中,君北又见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一身紫衣,站在那里如渊停岳峙的大汉;另一个则是锦裙如画,姿容姣美的妙龄女子。
他们俩个,正是来自紫雷殿的尉洪,以及来自飞羽楼的锦鹤。
不用猜,二人身后的十来人,都是猎妖盟的成员;其中又有半数,均是一身青色道袍的道士。
虚海秘境开启时,强闯者有上万之多。所以对于这十数个猎妖盟成员出现在这里,君北虽有些意外,却并不感到奇怪。
即便进来的诸族数量,成千上万,对于这偌大的一方界域来说,也不过是一撮芥末洒进了一个池塘,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一切兴趣,源自于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而这种兴趣,于此时的君北而言,尤为强烈。
就在尉洪与锦鹤感应到有窥探之前,君北收回了识念,猛一催飞车,再次加速前掠。
短短两个呼吸过后,适才于识念扫探中的一幕,便已真真切切地展现在眼前。
前掠的青铜飞车很突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三人一狗直奔而来。
散盟的那个白衣青年看清了君北的相貌后,双目射出怨毒的光芒。似是听到了他的传音,另外三人齐刷刷地望向君北,均是散发出冰冷的杀机。
与那白衣青年无比怨毒的目光一经对视,君北恍然大悟,立即便知道了这个白衣青年的真实身份。
“真是可怜……又可悲。”君北摇头,为之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