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弘历偏偏不知道她做的那些恶事,依旧派李玉将她迎回此地,更是御驾亲临,在屋内等她。正殿中,悬挂了许多绿色的穗子,与绿梅同色。
如懿缓缓走进殿中。
镜头以她为中心,悄悄旋转,这是个让章总无比眼熟的镜头——上次如懿在景仁宫像撞到鬼一样看见自己姑母时,也是这样的镜头。等如懿看向右边时,镜头才拍到她右方的“景致”,这回多了一个人,但不是濒死的姑母,而是弘历。
当如懿呆呆地看着他时,弘历也凝重地望着她,二人遥遥相望,都紧闭着嘴唇。
如懿不愿意说话,这次,仍然是弘历先低头:“如懿。”
他唤了她一声,慢悠悠朝她走来。
如懿低下头,也朝他走去,当二人快要交汇时,如懿束着手屈膝,做出行礼的前置动作。可弘历哪舍得真让她跪?蹲也不行。她还没下去,他已经疾步上前将人扶起,无比关心地说:“快起来。”
“……”
如懿笑不出来,脸色僵硬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章总现在相信白脸的话了,她果然有怨气,对着凌云彻便阳光灿烂,见到李玉和三宝这两个死太监也是温柔善意,唯独见到弘历时,反而臭起个脸。
可是,没有弘历,她有什么资本向凌云彻、李玉、三宝施恩?靠她那个没用的阿玛吗?
“她靠自己还是能交好凌云彻的。”白脸忍不住说道,“凌云彻拿到她的靴子就已经很高兴了。”
“你还说!”
章总的心情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
对如懿和凌云彻的那段私交,弘历显然是一无所知的。毕竟他的耳目也就两个,一个是如懿的忠仆李玉,另一个是一事无成的废物毓瑚,毓瑚能从寒宫打听到的消息全部都是凌云彻告诉她的,凌云彻总不会说自己从娴妃娘娘那儿收到一双娘娘亲手做的靴子。
因此,他现在很心疼如懿。
心疼她吃苦三年,心疼她吃了砒霜。
也不知道为何她被毒蛇围攻被成翰陷害又被火烧的时候他毫无动作,等她吃了砒霜,就突然想起来要用翊坤宫补偿她的委屈。虽然章总很心疼弘历做了冤大头,但他还是不理解弘历的心路历程。
“你回来了。”他真挚地凝视着如懿,错不开眼。
如懿撇了撇嘴,讥讽道:“皇上的口气,就好像臣妾去了趟御花园,散散心便回来了。”她瞟向别处,眼神冰冷,毫不掩饰对他的怨恨鄙夷。
(白脸道:“他语气确实太随意了。”)
(章总嗤笑道:“还能有她和海兰谈论永琏之死时的语气随意?”)
见如懿不满,弘历连忙解释:“朕这么说的意思,是仿佛你一直在朕的身边,从未离去过。”
如懿淡淡地看着他。
“来。”弘历抬起手,便要解开她领口的披风。
如懿当即后退半步,躲开了他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抗拒。
(章总无语:“不要动手动脚的!”)
(白脸更无语:“他只是想要解开披风而已吧。”)
(章总道:“谁让他总是白日宣淫,平时那副表情够难看了,现在还这样,岂不是更让如懿瞧不起了?”)
——输人不输阵呀!
白脸道:“她还肯回来住,不就已经输了?”
别说这是因为皇权要求她出冷宫的,她现在当面给弘历没脸,不是更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可弘历在如懿面前,哪有什么皇权?
他被拒绝,本能便是向她解释,博取她的原谅:“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如懿直视他的眼睛,严肃地叱责道:“皇上知道臣妾委屈,却还是将臣妾送入了冷宫。”
弘历也很委屈:“朕才登基几年,内有太后和后妃,她们都是有家世的!外有老臣,与她们盘根错节,且当时,事关两位皇嗣,每个人,每件事,都指向你,如果朕执意将你留在身边,不做任何处置,前朝和后宫的人都会要朕给一个交代的!”
虽然章总一直坚持弘历无权都是因为刚登基就低头,但听见他亲口说出忌惮太后和后妃都有家世还是忍不住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家世?
大清哪有世家?什么家世,能比爱新觉罗家族还要高贵?
何况,当初每个人、每件事都指向她,难道现在不是?李玉和毓瑚两个废物什么有用的都没查出来,杀死皇嗣的最大嫌疑人仍然是如懿,她只不过是吃了砒霜而已,江与彬能随随便便拿到手,可见现在太医院依旧没有严格管理这些有毒药材。吃了砒霜还不死,她不是更可疑了吗?一看就是拿捏过用量的。
现在只能说,弘历是时隔三年,终于包庇了她这个最大嫌疑人。
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啊?
如懿冷冷地责问道:“所以皇上只能如此处置臣妾,即便是对臣妾的冤屈有所疑心,皇上也只能这么做。”
(章总道:“明明当时证据链很有问题,你却百口莫辩,不是心虚是什么?他还肯相信你有冤屈,已经是足够在意你了。可你是如何报答皇恩的?嗯?给凌云彻送亲手做的定情之物?呸!”)
她继续说道:“比起前朝和后宫的安定,臣妾是可以牺牲的那一个。”
章总无语地笑了。
她也配说这句话?
当初,为了出重华宫,她是如何背叛弘历,利用他在意她,逼他牺牲他的亲生额涅李金桂,这些过往她全部都不记得了么?
虽然弘历的国事就像是笑话一样,可总比在重华宫里关区区一个月要重要得多。
她当初才关一个月就受不了了,生怕失宠,为了出去,就背叛丈夫,背叛皇帝,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弘历牺牲她?“牺牲不重要者”这一招,是她教他的。
弘历别过脸去,沉声说道:“如懿,朕是皇帝,朕坐拥天下,可还是会遇到重重的掣肘,还有无奈。且皇额娘说了,要暂时将你废弃,才能够断了那些人要继续害你的念头。”
(章总都忍不住替他脸红:“你能不能别提这个……”)
这是弘历所有理由里,最站不住脚的一个,比畏惧其他后妃的家世还要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