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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踩着花盆底,慢悠悠地走到了城楼下。
在他身后,负责迎接她的奴才们也跟了一路。像惢心、李玉、进保、毓瑚这些人倒还好,撑华盖和端着赏赐的太监,才是真的有苦不能说。
“让他们都先别跟着。”如懿吩咐李玉。
“是。”李玉一抬手,其他人便都自觉退后了几步。
如懿只带着李玉和惢心两个亲信往上走,镜头先给了她的花盆底几个画面,随后,便像刚开场时的弘历一样,镜头走到了人物的后面去,但这回比开场还过分。开场拍的是弘历的屁股,这回,镜头干脆从如懿的脚后跟往上拍去了,观众的视角是仰视着如懿,仿佛也跟那群奴才一样匍匐在地上,卑微地望着她高贵的背影。
章总是绝对不能接受这个镜头的,不仅难看,而且他这辈子也就仰视过两个人,即便是看汗玛法和汗阿玛的时候,也没匍匐在人家的脚底往上看呀!
如懿,一个几分钟前还与凌云彻这侍卫打情骂俏的叛主之徒,也配让他这样看?
“那些观众,都能接受这个视角吗?仰视着一个废后?”章总不解。
后人拍这部剧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如懿是个被皇帝废弃之人?
连李玉都是站着跟在她身后走,镜头拍这种视角,观众岂不是连李玉都不如了?
镜头晃悠几下,如懿才登上城楼。
站在紫禁城的高处,如懿还要抬着下巴,俯瞰着禁宫中的一切。
接着,画面渐渐拉远,她在城楼中,也是渺小的一个。
整个筛子城的街上,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人,仿佛整座禁宫的人都为了如懿回宫躲在屋里。简直像是怕被她抓来吃掉似的躲着。
闹完这一通,如懿才终于愿意往翊坤宫走。
刚进院子,三宝就拦在她前方,扑通跪地:“主儿,您可算是回来了,奴才给您磕头了!”他高举双手,随后五体投地,领着整个院子的太监向归来的娴妃娘娘深深拜下。李玉羡慕地看着他,大概也想像他一样恭顺地给如懿单独磕头。
如懿弯下腰去,单手握住他的右手,心疼地说:“起来。”
三宝满面笑容地爬起来,自觉退让到一旁,如懿却盯着他,连李玉说话,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李玉亲自将翊坤宫打点好,自然希望如懿好好看看,连忙对她说:“娴妃娘娘进里头瞧瞧吧,里头的陈设,都是按照您的喜好摆的。”
如懿抬头,望向翊坤宫的匾额。
它确实和其他宫殿不一样,在翊坤宫三个字周围,装饰着几条盘龙,显然要比其他宫殿的装潢精致更多。她定定地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冷,方才对三宝展现出来的关怀温暖一扫而空,只剩下地位崇高的孤傲。
她现在是娴妃娘娘,是住在翊坤宫的副皇后了。
李玉热情地为她介绍:“这里面的人,奴才挑了一些昔日延禧宫忠心的旧人,凡是新拨来翊坤宫的,奴才都查了他们祖宗三代,底儿都是干净的。娴妃娘娘一路辛苦了,西暖阁中已经备好了糕点,您先用着。”他陪着如懿往上走,到正殿前,自然有人为她掀开帘子。
(章总磨牙磨得嘎嘎响:“一帮新拨来的奴才,也要严查祖宗三代……”)
是如懿要用的人,李玉便极致用心。
弘历下达的命令,就可以不用了?他要是能拿出严查祖宗三代的细心用来查弘历分给他的案子,还能一问三不知?
“拿着弘历的钱,给如懿当奴才!”章总冷笑。
这不是跟如懿一样么?
享受着娴妃娘娘的待遇,在外头养野男人!
全都把弘历给的东西,当成他们天经地义该得的!忠心和爱情,都献给无关紧要的旁人去了。
“弘历身边都是一帮什么人啊!”
章总心疼坏了。
他骂弘历是假货、蠢猪、乌龟王八蛋,但看了如懿和李玉的做派,他又忍不住心疼起弘历这个“另一个自己”来。
……
如懿站在敞开的正殿门口,眼珠转动,仔细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但只看她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她到底喜不喜欢。她紧抿嘴唇,又拉着个脸,配上高挑细瘦的眉毛,更显得神色刻薄。
等镜头一转,观众才会发现,刚刚给如懿打帘子的不是什么外人,而是李玉和惢心。
等如懿踏入屋中,伺候惯了的惢心便下意识抬腿想要跟上。然而李玉却放下帘子,同时抬手拦住了她:“惢心。”他给了个暗示,让惢心也放下帘子。
院子里头,三宝喜极而泣,转过身去,对院子里跪得起起落落的太监宫女们说:“行了,都起来吧。”他笑着一挥手,众人便全都听从。
李玉和惢心站在台阶上,算是个小小的独处机会,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展露出“爱慕惢心”的人物设计,肯正眼看她。他笑着说:“终于出来了!”惢心也展颜一笑。
“那,这个给你,戴上。”
李玉迫不及待从袖中取出了那个因晦气被惢心退还的礼物,还是那个黄绿相间点缀珍珠的丑绒花,经过三年,它竟然没有一点变化。他把这个绒花递给惢心,直到她双手接过,才松手。
惢心捏着它,惊讶地问:“这个绒花你还留着呢?”
李玉傻笑不语。
“好吧,谢谢你的好意头。”因着是刚刚回来,惢心不再嫌它晦气,笑着接受了这件礼物。她还以为李玉专门叫住她,就是为了将这个绒花重新送给她,谁知她刚要进门,却又被李玉抬手拦住。
“皇上在里头呢!”李玉笑着说。
惢心这才恍然大悟,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章总发出一声巨大的冷笑:“她现在还有脸去见弘历?”)
(白脸道:“怎么没脸?是弘历对不起她。”)
被章总瞪了一眼后,白脸才赶紧解释,他只是说出了如懿的想法。
“她觉得弘历应该包庇她嘛。”
“她值得被包庇吗?”章总冷笑道,“海兰害死太子,害死弘历的儿子,她和她姐妹情深,难道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只是她恨皇后,便觉得海兰杀了永琏,是复仇,是好事一桩!”
如今又和凌云彻不清不楚,她有何资格怨恨弘历?
在他看来,她连这翊坤宫都不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