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礼颤抖着双手,艰难地将秦未晚那毫无生气、绵软无力的手抬起来,然后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脸颊上。
一下、两下……每一次重击都带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但无论他怎样努力,秦未晚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滑落,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棺材面上。
温晏礼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无法正常发声,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咕咕声,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垂死挣扎。
他痛苦地望向身旁的白鹤,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哀求。
他的手指胡乱地舞动着,先是指向秦未晚,接着又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让白鹤帮帮忙,因为此刻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根本无法站立。
目睹这一切的花翎也是湿了眼眶。
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转过身去,迅速用衣袖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随后,毅然决然地走向李府大门,用力将其关闭,并驱赶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下人们前往一侧的偏房。
当房门即将合拢时,阿四等人原本还欲开口辩驳几句,但见花翎卸下身后那柄巨大的铁锤,并朝着下方猛地一挥。
然后又掏出国公府的腰牌,稳稳地立于众人眼前,厉色说道:“今日之事,胆敢有半点泄露出去者,花爷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带他去我的军营好生‘磨炼磨炼’一番。”
花翎说话时语气凶狠至极,再加上其本就是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此番举动更是吓得在场所有人皆不敢再多言半句,纷纷齐刷刷地向后倒退一步。
见到这般情形,花翎甚感满意,随即将房门紧紧关闭,并低沉嗓音警告道:“都给老子把耳朵捂严实咯,花爷可不想李府,突然有什么‘走水’的事情发生!”
待完成这些动作后,花翎转身回到灵堂。
便瞧见白鹤迟疑地走上前来,而温晏礼则紧紧抓住他的手,同时用手指向秦未晚所在之处,身体因抽泣不停颤抖,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白鹤见状,疑惑地询问道:“君上?您是想让属下......救她?”
温晏礼闻言,情绪变得愈发激动起来,不仅用力地点了点头,甚至还俯下身去向白鹤深深鞠了一躬。
白鹤哪里敢承受如此大礼,急忙伸手将温晏礼扶起,神色略显凄苦地回应道:“君上......秦姑娘昨晚就已经没了呼吸......”
温晏礼双眼瞪大到极致,眼珠子仿佛都快凸出来了,眼眶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狰狞可怖。
他拼尽全力地摇着头,嘴巴张得大大的,但却只能发出一些模糊不清、毫无意义的咿呀声。
花翎见状,急忙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跪在温晏礼面前,关切地问道:“君上?可是想起了从前的所有事情?”
温晏礼艰难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想要拉住花翎的手,似乎想要求救。
花翎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君上,冷静一点。秦姑娘她……已经离开了人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您必须得接受啊。”
听到这话,温晏礼突然紧紧抱住怀中的秦未晚,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一边下意识地摇头,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一旁的李栀年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向前走去,企图将两人分开。
然而,温晏礼却如同守护稀世珍宝一般,坚决不让李栀年靠近半步。
李栀年气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质问温晏礼道:“君上,您简直欺人太甚!她明明是我的妻子!”
温晏礼却只是摇了摇头,用一种冷漠而疏离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李栀年。
李栀年还想再往前冲,却被身材魁梧的花翎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
李栀年拼着全部的力气,想要撼动花翎,大声嚷着:“你不要太过分!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往,现在把她还给我!”
温晏礼的身体因激动而不住地颤抖,但他还是强撑着站直了身子,紧紧地抱着怀中之人,小心翼翼地从棺材板上走下来,仿佛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她一般。
此刻的他眼中只有她一个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人。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般沉重无比,但温晏礼依然坚定地朝着灵堂外走去。
李栀年心中虽然焦急万分,想要阻止温晏礼的行为,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大声呼喊道:“温晏礼,你这样做难道就是你们温家的礼数吗?竟然敢抢夺臣下的妻子!”
听到这话,温晏礼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哀伤,喉咙里半晌才发出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她......不是你的妻子!她是我的......妻!”
说完,便再次迈开步子,准备继续往前走。
然而就在这时,李府的大门突然被人用力破开,扬起一片尘土。
待尘埃落定后,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着白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和一个满头灰白留着灰白胡须的老者。
李栀年从来没有见过白无患,一时间愣在原地,而白鹤则迅速上前,护在温晏礼身前。
来人正是白无患和毒三通。
二人刚到来福客栈,就听沈菲菲说起听到的秦未晚身死的消息,她本也打算今日过来凭吊。
白无患心急如焚,不敢有丝毫延误,与毒三通一同跨上骏马,风驰电掣般赶往此地。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敲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性急如火的毒三通忍无可忍,运足内力,猛地一脚踹向李府大门,只听砰然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门扉竟被生生踢飞。
待得二人定睛一看,只见温晏礼正紧紧抱着秦未晚,一脸哀恸之色。
白无患见状,哪里还敢有半刻耽搁,急忙迈步向前,想要为秦未晚诊治病情。
现在的温晏礼自然是认得二人的,连忙将怀中的人儿轻轻放在地上,但双手仍紧紧环抱不放。
白无患伸出手指,当触碰到秦未晚那冰冷刺骨的手腕时,心中不禁一震,目光随即落在满脸期待、凝视着自己的温晏礼身上。
白无患沉默不语,冷声吐出两个字:“师兄!”
话音刚落,毒三通已如闪电般出手,瞬间封住了温晏礼的穴道,并抛出一把药粉,硬生生逼退了试图靠近的白鹤与花翎。
就在众人惊诧莫名之际,毒三通毫不犹豫地抱起秦未晚的尸首,拽着白无患转身离去......
温晏礼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眶中满是血丝,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但这极端的痛苦却在下一刻被无尽的愤怒所替代。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内力汇聚于丹田之处,然后猛地发力,试图冲开被封住的穴道。
终于,在一阵闷哼声中,温晏礼成功解开了穴道,然而刚刚站起身来,便“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由于之前情绪过于激动,再加上强行运气冲穴导致气息逆行,使得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一旁的白鹤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温晏礼,关切地问道:“君上,您没事吧?”
温晏礼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吞下口中那股鲜甜的血腥味,咬着牙说道:“我没事,追!”
在五使之中,以白鹤和燕尾的轻功最为卓越。
此时情况紧急,白鹤不敢有丝毫拖延,他将温晏礼托付给花翎照顾后,身形一闪便跃上墙头,朝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响处疾驰而去。
待到体内伤势稍稍缓解一些之后,温晏礼也毫不犹豫地迈步跟了上去。
且说白无患之所以会抢夺秦未晚,其实并非出于恶意,而是想借助毒三通培育多年的冰虫试上一试。
这种冰虫天性喜好寒冷,一路藏匿在毒三通身上,没有寒气滋养已是疲惫不堪。人一多这冰虫就藏的更深……
此刻,这些冰虫正躲藏在来福客栈的冰窖中休养生息。
至于为何不愿向温晏礼解释其中缘由,一来是因为白无患心中焦急万分,人有没有气,他比谁都清楚!只想尽快找到救治秦未晚的方法;二来则是因为这引蛊之术乃是他师门绝学,属于独门秘技,自然不希望过多人知晓。
莫说他了,毒三通都是背着他行事的,每每研习此术都将他撵出去,只说他还不到火候,不让他碰。
况且刚才温晏礼露出的那种表情,又怎么会任由他肆意妄为、胆大妄为地去尝试呢?
两人跑得飞快,但白鹤却紧追不舍。
幸运的是,白鹤对城北这块烟花之地并不熟悉,只几个闪身便被甩出去了一条街之远。
他们迅速闪进了来福客栈的暗门,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冰窖。
白鹤追到一面围墙前时,突然失去了两个人的踪影,不禁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只见温晏礼如同杀神般降临此地,手持一把利剑追杀至此。
“人呢!” 温晏礼眉头紧皱,怒声喝问。
白鹤惶恐不安地拱着手回答道:“追到这里就不见了踪迹!”
温晏礼凝视着眼前的围墙,二话不说,运足内力挥出一剑,用尽全身力量,硬生生地将这堵墙劈出一个豁口来。
而躲在墙后的沈菲菲侧身闪开,灰尘漫天之下惊愕地站在原地。
望着眼前这位身着华服,面容带疤,手提长剑,满脸杀气腾腾的男人,同样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沈菲菲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扭动腰肢款款走上前去,娇声指了指围墙说道:“哟,这位爷,您这是?”
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花翎身上,故作惊喜地叫道:“哎呀呀,这不是花爷嘛!什么风把您从......呃,这围墙外给吹来了呀!”
花翎面露窘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了抓脑袋说:“找人!”
沈菲菲抿嘴轻笑一声,用手帕掩住嘴巴,柔声问道:“找人呐,您应该走前门才对呀!怎么会......”
然而,她的话音突然中断,因为就在这时,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横在了她的咽喉处。
温晏礼微微抬起眼眸,眼神冰冷如霜,缓缓开口道:“我只问一遍,白无患和毒三通把我妻子带到哪里去了?”
沈菲菲惊恐万分,嘴巴张得大大的,浑身颤抖着说道:“实、实在是不知道啊......这、这位爷的妻子到底是哪位啊?”
温晏礼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却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秦、未、晚!”
沈菲菲不禁感到一阵惊愕,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然后才勉强开口说道:“秦妹妹我自然认得,但……她今日并未到过我这里啊!”
温晏礼手中的剑柄猛然发力,沈菲菲那白皙如雪的脖颈处瞬间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线,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流淌而下。
温晏礼紧咬着牙关,恶狠狠地问道:“不说?”
“死!”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挥,作势就要向下劈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花翎迅速举起大锤挡住了这一击,只听得“噌”的一声巨响。
花翎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他连忙求情道:“君上息怒,寻找姑娘要紧!”
温晏礼脸色一变,他眼神中的狠戾之色愈发浓烈,上前一步紧紧扼住沈菲菲的咽喉,厉声喝问:“告诉我,人在哪?”
沈菲菲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温晏礼的束缚,但却无济于事。
“我……真的不知道啊!”沈菲菲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温晏礼的手指关节再度收紧,毫不留情地拖着沈菲菲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在周围四处搜寻。
与此同时,运气扯着嗓子大喊道:“白无患!立刻将她还给我!”
“否则休怪我对你的暗卫下手无情!”
听到这话,沈菲菲的双眼顿时瞪得浑圆,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这个秘密本应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晓……
温晏礼恢复记忆自是想起了一些事,比如,大乾摄政王临安王的小儿子,自小体弱,送到了大胤药师谷休养……
比如这六国花楼,本就是大乾临安王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