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门不重,西尾力气不小,轻举轻放,只有轻微动静,没有吵醒两名战士,仍打着轻微鼾声。右边闪开缝隙,西尾手扶栅栏门,钻出去,又轻轻靠在洞壁上,抬腿迈过战士,弯下腰来,像狸猫一样,轻手轻脚,向洞门走去。
走出去二十多米,身后忽然响起哼的一声。是战士憋住了气,突然爆发出来,打了一个大大的鼾声。随即战士醒了,站起来,还吧唧了两下嘴。
另外一名战士也醒了,说道:“你睡着了?”
“你不也睡着了?”
“别睡了,西尾再跑了。”
“没事,他乖着呢。”
战士没有发现异常,也没有任何动作。但这也吓坏了西尾,赶紧趴在地上,匍匐着往前爬。本想救春藤举一起出去,现在也改了主意,他自己能逃出去,就已阿弥陀佛,就别节外生枝了。稍有差池,两个人谁也逃不掉。
终于爬到洞口,一个前滚翻,西尾出了山洞,随后猫起腰,辨别好方向,向东疾跑。
西尾紧张又兴奋,他觉得只要向前跑出这道山谷,独立营和民兵队就难以再抓到他。
跑出没多远,忽然听到前面一声喊:“口令!”
山洞内接岗不需要口令,西尾不知道,又不敢胡乱回答。西尾慌了,爬向北面山坡。
“有特务!”前面战士大声喊道。
此时,西尾还幻想着,只要爬过坡顶,也有希望甩开岗哨,毕竟夜里岗哨不多。
西尾想错了。栓子早就想出主意,现在由赵鹏举和赵大富两人,正导演一场“欲擒故纵”的好戏,目的就是找合理的借口,猛揍西尾一顿。
刚才看守他的战士是在装睡,猛打一声鼾,是告诉洞外的战士,西尾真的跑了。洞外战士已布置口袋,就等西尾往里钻。
刚爬到坡顶,西尾还想发力,全速往下冲,朦胧月光下,闪过一道影子。随即啪的一声响,西尾啊了一声,扑通摔倒在地,两个迎面骨像碎裂一样。
埋伏在坡顶上的战士,紧握一条木棍,结结实实扫在西尾迎面骨上,木棍断裂成两截。
又两名战士扑上来,举起枪托,对着西尾肚子肋骨,像捣蒜一样,砸了下来。迎面骨硬生生的疼,还让西尾喘不过气来,枪托砸下来的疼,又盖过了迎面骨,好像肚子开了花,肋骨碎成了渣……
西尾无法呼吸,更无力反抗。他蜷曲着身子,向山坡滚落,却又被一只大脚狠狠地踢来。西尾觉得自己要死了,已仿佛看到他的爷爷在天空里,向他招手。
“住手!”半坡上,传来一声喊,是赵大富。
铆足了劲,要修理西尾,但前提是不能把他打死了。不然,怎么拿他换回被捕的同志。
战士也打过了瘾,停住了手。西尾岣嵝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赵大富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弯腰查看。西尾真被打死,那可就犯了大错。
西尾没死,这家伙还很坚强,硬挺着,没有发出呻吟声。
“这不是西尾吗?”赵大富明知故问。
“谁知道,俺们又不认识。”战士回答。
山洞之内,也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是战士们接着演戏,喊着西尾逃跑了。
赵大富很生气,问:“今天谁看着西尾?”
“李忠奎和马孝武。”战士回答。
“怎么搞的,快去看看,他俩有没有事?”赵大富仍在装。
西尾终于发出了动静,是呼出了一口气。现在他连喘气都是疼的,肋骨肯定断了好几根。
赵大富却瞥着三名战士,心里埋怨,你们也太着急了,老子的踢裆功还没施展。但现在不能再踢了,真怕把西尾给活活疼死。
“架起来,送回山洞。”赵大富命令三名战士。
“是!”战士回答着,弯下了腰。
“轻点。”赵大富又装作善待西尾,还埋怨说:“我说西尾,你好好的,跑个什么劲,万一被打死,岂不亏的慌?”
西尾直吸溜凉气,但还是恶狠狠地说:“我宁愿被你们打死。”
“你是英雄,是好汉。可老子们也没亏待你啊,看来你还是狼心狗肺!”赵大富骂道。
西尾不再说话。这几天,独立营真没亏待他,虽然吃的不好,但他看过战士们的伙食,甚至包括李智和张大年,吃的和他都一样。仅此一点,西尾无话可说。
三名战士,前面两个左右抬着他的腰,后面一个扶着他的头,慢慢走下山坡。赵大富还再三叮嘱,要小心,别再伤着西尾。
来到洞门口,赵大富拉下脸,命令把李忠奎和马孝武拉到禁闭室,关上三天。
栓子和赵鹏举已在山洞门口等着,赵鹏举指着西尾,破口大骂:“你个笨蛋糊涂蛋,你以为你能跑得了,战士没一枪要了你的小命,就已烧高香了!”
西尾闭上眼睛,不敢看赵鹏举,也不敢说话。不知道怎么了,赵鹏举这两天对他也特别好,就在昨天,还拿来一壶小酒,请他喝。西尾不明白什么意思,赵鹏举立即拉下脸说:“不喝拉倒,老子看你是少佐,又老实,才给你的。”
此时,栓子也装作生气,挥手让战士把西尾抬进去,又呵斥赵大富:“怎么搞的,你们连到底还行不行?”
“营长,我错了,我检讨——”赵大富连连说道。
刚才的喊声,春藤举也听到了,现在又听到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不由叹了一口气,埋怨西尾真的在异想天开。又听到“轻点,轻点”的提醒声,不用看,就知道西尾遭受了皮肉之苦。这怨不得人家八路军,只要你好好的留在山洞,人家不会打你。
李智和张大年也听到了动静,知道这帮家伙设计“陷害”西尾,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睡觉。只要别把西尾弄死了,让他活着就行。
而且,西尾逃跑,估计明天谈判时也用的着。
西尾被送进原来的小洞,洞壁上挂起了油灯,卫生员来看过,说可能肋骨受了伤,现在也没啥药好用,先静卧躺着。赵大富又派来两名战士,直接坐在西尾身旁,守着他。
剧烈的疼,让西尾一阵阵迷糊,直到天亮,也没睡着。
早上,栓子来了,带来一名漂亮的女医生,还会说日本话,她就是方莹。检查过后,给西尾敷上草药。清凉的感觉,似乎减轻了西尾的疼痛。西尾的良心终于发现了,忍着疼,小声问栓子:“我是你们的敌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栓子双眼直盯着西尾,说:“我们不像你们那么残忍,那么没人性,但我告诉你,你们的暴力只能换来灭亡,就像你的小队。所以我奉劝你,学会善良与包容,这才是王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