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回头,就看见朝思暮想的小孙女,俏生生站在了院门口。
她丢下手中小铲子,快步过去,拉着宋茵陈:“陈陈?哎呦,真是我的小陈陈,你咋回来了?”
张令香也丢下锄头,往她身后瞅了一眼:“陈啊,灿灿呢?咋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宋茵陈放下东西,抱着秦凤仪;“姥,我好想你!”
秦凤仪像拍小孩一样,摸着她的头发:“姥姥也想你!”
祖孙两个抱着一通哭,宋茵陈才扭头抱着张令香:“奶奶,陈陈想你!”
张令香不大习惯跟人这么抱着,撇撇嘴道:“一看你就是个假的,都跟你姥哭半天了,才想起我这老婆子!”
金璨的嘴大概是随了老太太,祖孙俩一开口话都不怎么好听。
她说归说,转头就去了屋里,拿暖瓶给宋茵陈泡了麦乳精,又打开抽屉拿了糖和花生出来:“陈陈,快来,喝点热乎的!”
三人回到屋里坐下,秦凤仪这才问起宋茵陈回来的事。
“这才正月,你咋就回来了?”秦凤仪担心是不是蒲家人对宋茵陈不好,才会逼得外孙女年都没过完就往回跑。
宋茵陈喝了口水,双手抱着瓷碗;“姥姥,奶奶,我离婚了!”
“啥?你离婚了?”张令香瞪大眼:“姓蒲的那小子干啥了?”
秦凤仪没说话,她相信外孙女的决定。
宋茵陈便将高考流产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讲了一遍。
秦凤仪脸色沉沉没吭声,抓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
张令香却是气得不行,她拍着大腿:“气死我了!这都叫啥事啊?
跟人纠缠不清也就算了,还能把大学通知书给别人,孩子都被人给摔没了,他还能原谅人家。
这都啥玩意啊?
我说老秦啊,你那闺女脑子是不是有病,瞧瞧给咱陈陈找的啥人家?
我跟你说,林丽萍再回来,你不收拾她,我都得抽她!”
秦凤仪经历了大动乱和家人相继落难,早已练就凡事不见声色的气度,可这会儿,依然被这事给气得肝疼。
“林丽萍知道这事?”她克制着心头怒火问了这么一句。
宋茵陈给姥姥也冲了一杯麦乳精;“嗯,她还不准我离婚!”
“哼!我还没死呢,她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还真是我的好女儿啊!”秦凤仪对林丽萍这个女儿实在是生不出一点指望来。
当初为了庇护她,将她养在金家,反倒指责家里人不管她,在那段岁月里,与父母完全断绝往来。
后来时局好了,她又回来要走家里赔偿款。
这些在秦凤仪看来,都不是什么事,最让她不能谅解的是,林丽萍居然背着她,把宋茵陈给嫁了。
“不行!我再憋着我得气炸!”张令香起身去院子里翻地。
她脾气急躁火气大,最见不得受这种窝囊气。
秦凤仪拉着宋茵陈的手;“姥的小陈陈啊,让你受苦了,以后就在姥姥身边,哪儿都别去。
林丽萍敢卖你一回,她要是还敢,这母女情......”
她鼻子酸涩,这一辈子经历的事太多了。
宋茵陈心中哼了一声,林丽萍当年骗她之时,欺她年纪小单纯不谙世事。
她要还敢来一回,她就敢把她和宋安娜打包卖去穷山沟。
“姥姥,我以后可就跟着你,哪儿都不去,你得养着我!”她不想让秦凤仪伤心。
林丽萍再有不是,那也是秦凤仪亲生骨肉,当年小小年纪就托给别人家,心中一直觉得亏欠,才会对她一忍再忍。
秦凤仪慈爱的摸着她的头:“好,姥姥养着你!
你这回来,那高考还得继续吧?”
“要呢!”宋茵陈都想好了,她先落户,再去办学籍,之后就去鹏城批发衣服。
“嗯,”秦凤仪点头:“你年纪还小,万不可学那旧社会的女人,觉得离了婚天都塌了,这辈子都没法过日子了!
女人自由自强自立,才能更好立足世间!”
秦凤仪家庭成分不好,是旧社会的大小姐,还是有身份地位,留过学跟人一起办过报社、当过前线战地军医的,自然与寻常老太太观念不一样。
宋茵陈抱着她的胳膊,前所未有的安心:“我晓得嘞,姥!”
她把苏江月给的一百块钱给张令香:“奶奶,这是姨让我给你的!”
张令香瞪她:“给你就拿着,给我干啥?我吃你姥的喝你姥的,住的也是你姥的,之前看病吃药都是你姥给钱,我还要这钱干啥?”
宋茵陈搂着她的肩膀:“那不是,我姨孝敬你的嘛!”
张令香眼里带着笑,嘴上却说:“我稀罕她的钱,瘦不拉几的,一入冬就生病,还不如给她自己留着呢!”
她一直看不上苏江月这样的儿媳妇,倒不是对她品行各方面有意见,而是她的梦中情媳是那种高大健壮、挑粪都健步如飞的女人。
这也是她不去跟儿子住在一起的原因,一看到儿子给儿媳妇洗衣服做饭,她这心里就老不得劲儿了。
看不顺眼就少不得要吵架,索性离得远一些,眼不见心不烦省的大家都不开心。
宋茵陈摇着她的胳膊:“奶奶,人家苏姨可惦记你了,省吃俭用就怕你吃不好穿不好,还让金叔找房子,回头接你过去一起住呢!”
张令香不喜欢儿媳,但听儿媳妇想让自己住一起,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住哪儿不是住,费那钱干啥,这钱你拿着就是,给我也没地儿花!”
“那我就当是奶奶给我的压岁钱咯!”两家人交情极好,有些时候比亲人还要亲,宋茵陈也就不客气了。
张令香笑骂:“小妮子,嘴倒是甜的很!”
第二天,宋茵陈就带着介绍信和证明材料,跟着秦凤仪一起去街道处办户口的事。
她户口一直在秦凤仪名下,如今离了婚,自然也是要转回来的。
办事处的大姐皮笑肉不笑道:“秦老师,不是我不给你办,实在是上面指标不够啊!
你看看,打去年起多少人回城,眼下农转非管的严,你这事让我很难办啊!”
秦凤仪面色不改笑着道:“张干事,陈陈跟他们不一样,她是一出生就落这儿的,如今迁回来,这事真不能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