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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的邀请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孙天裂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是深思。片刻的沉默后,孙天裂缓缓点头,跟随杨坚走向他的临时办公室。

走廊中,两人的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回响。

监控室的一众船员们纷纷侧目,惊讶地看着这两个曾经的宿敌并肩而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紧张感,似乎整个舰体都在屏息以待。

杨坚的临时办公室位于舰体的一个偏僻角落。房间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当门在身后关上时,整个世界便被隔绝在外。

屋内的寂静如此浓重,几乎令人窒息。

杨坚示意孙天裂就座,自己则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取出两个玻璃杯和一瓶酒。孙天裂注视着杨坚的背影,心中翻涌出复杂的情绪。他注意到杨坚的肩膀比记忆中略显佝偻,灰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杨坚转身,将一杯酒递给孙天裂。在接过酒杯的瞬间,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孙天裂在杨坚的眼中看到了疲惫、悔恨,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释然。

“干杯。”

杨坚轻声说,举起酒杯。

孙天裂微微颔首,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喝了一口酒后,杨坚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你。”

孙天裂静静地注视着杨坚,等待他继续。杨坚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沧桑:

“我们都以为自己在为正义而战,不是吗?但现在看来,正义的界限却如此模糊。”

孙天裂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他想起了那些在战火中失去的战友、那些被摧毁的家园。

他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沉重:“你想说什么?问责?还是定罪?”

杨坚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我是一类人,还轮不到我来治你的罪。若是细细追溯,我手上染指的血,绝不会亚于你。”

孙天裂凝视着杯中的酒液,缓缓说道:“你和天堑做了什么交易?以你的性格,或者那位玉皇的性格,没有丰厚的条件,你们两位绝不可能绑在一起。”

杨坚放下酒杯,用食指和中指抹过自己脖子上逐渐淡化消散的缝合口:“看不出来吗?他们狠狠抽了阎王爷一个嘴巴,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们开出的条件呢?”

孙天裂追问道。

“你还记得,啧,我应该……”话到嘴边,杨坚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他们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让我继续完成我当时造反想要完成的事。”

“想必,肯定和我的遭遇有关吧?”

舰体被击穿、荧惑殖民域的武装部门对此毫不知情、牢狱中突然出现的莫客人以及坐在自己对面的刀下亡魂……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里面有蹊跷。

两人陷入了沉默,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房间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引擎的低鸣。

终于,杨坚打破了沉默:“孙天裂,有些事,我说出来,怕你不能接受。”

孙天裂猛地抬头,目光如炬:“说说吧,终归是要真相大白的。”

杨坚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愧疚:“有些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挑起的这场冲突的背后,有人,啧,是有组织,暗中观察和操控着你,利用你和倭幡的矛盾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孙天裂感到一阵心悸,他倾身向前,全神贯注地听着杨坚的每一个字。

“天堑外部殖民域的人心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线上。”杨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补充道,“只要不太过分,天堑对此一直都是默许的态度。可是……”

“可是荧惑的倭幡殖民域跨过了这条线。”渐渐理解这一切的孙天裂抢话道,“一个建立在星族军事基地上的殖民域,而且背地里还和星族保持联络,这在任何一个人族势力眼里,都是绝对的背叛行为。”

“你理解得很快。”杨坚回应道,“我,以及天堑,或者说所有旧时受到荧惑殖民域出卖的人,都想推平了他们,出一口恶气,可是倭幡他们的背叛行为做得滴水不漏,我们找不到证据,贸然出兵会给原本就脆弱的天堑联盟造成毁灭性打击,所以……”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替罪羊。”听闻于此,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孙天裂的心头,“这个替罪羊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当然,我一向倒霉。”

“你应该见过去找你的那位莫克人。”杨坚为自己和孙天裂斟满酒,无奈地说,“星族一直想看到苟延残喘的人族势力自相残杀,而我们,则是将计就计。”

“你们一直知道天堑内部的间谍?”孙天裂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酒杯,细密的裂缝缓慢布满杯身,“也就是说,从头到尾,至始至终,只有我像个二百五似的,累死累活、差点搭上性命地陪你们过家家?”

“其实应该算一石三鸟。”杨坚试探道,“星族看到我们的内部矛盾自然会放松警惕;天堑借由你之手除掉一个心头大患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而你,我的老伙计,你我曾经的血海深仇不也得报了吗?”

“不是三鸟,是四鸟。”孙天裂强压怒火回应道,“还有我这一只傻鸟。”

真相如同一记重锤击中孙天裂的内心,恍惚间他感到整个世界在瞬间崩塌。

他坐在杨坚身前,紧握酒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周围的一切声音向远处遁去,只剩下耳中血液奔涌的嗡鸣。

一阵强烈的背叛感顺势爬上孙天裂的脊柱。

那些他曾经深信不疑的理想,那些他为之奋斗、牺牲的目标,竟然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这种认知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孙天裂感到呼吸变得困难,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紧接着,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的血管中奔腾。他想起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的战友,那些被摧毁的家园,那些破碎的生命。

细细想来,所有这些牺牲,所有这些痛苦,是不是也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闹剧?

这种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愤怒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自责和羞愧。作为一名军人,作为一名领袖,他竟然被蒙在鼓里,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他回想起自己下达的每一个命令,每一次战略决策,现在看来都带着讽刺的意味。这种自责如同酸涩的毒药,腐蚀着他的内心。

同时,一种深深的迷茫感笼罩了孙天裂。他曾经坚信的正义,曾经追求的理想,现在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感到自己像是迷失在一片茫茫的迷雾中,找不到方向。那些曾经明确的是非对错,现在都变得暧昧不清。

这种迷茫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无助。

但在这复杂的情绪漩涡中,还有一丝希望在悄然滋长。

“你也参与了这件事吗?”

捏碎酒杯的孙天裂取过杨坚桌旁的酒瓶,痛快地豪饮一口。

“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杨坚瞥了眼桌上混合有碎玻璃渣的酒水,心头一紧,手不自觉地按在桌下的武器上,“是的,我参与了。”

“呵,说得倒挺好听。”孙天裂站起身来,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不急。”杨坚品咂一口自己杯中仅剩的美酒,“你的事还没解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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