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吗?原来是世外桃源。” 看着开怀大笑的宋以安,沈墨寒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你以后都想待在清河村?”
宋以安点头,“ 我就想在这儿安家,但我会去各地游历一番,特别是江南水乡,听说风土人情和我们北方大不相同,我只在各种游记上瞧过,就是你送我的那些游记里也有。所以特别想去身临其境的体验一下。”
沈墨寒很想说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但他还是只问了一句,“ 你去过京城吗?”
宋以安听到京城本能的想逃避,好半响才轻轻点头,“ 嗯,去过,以前很喜欢,因为那里繁华。”
“ 现在不喜欢了?”
宋以安笑了,“ 嗯,原因的话,还是因为那里太繁华。”
沈墨寒直视宋以安的双眼,“ 江南水乡也是富饶之地,比京城差不了多少。”
“ 但人情味儿总归是重一些。”
宋以安这话沈墨寒无法反驳,因为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
沈墨寒握紧已经回温的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江南。”
“ 明年开春吧。” 宋以安眉眼低垂,“ 也有可能是入夏之后。”
他现在决定不了出行的日子,也左右不了沈墨寒何时离开。
——
沈墨寒的勤奋好学还在持续,宋以安原以为他最多待个10来日就会离开。
却不想对方待了近一个月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而且也越来越融入村里的氛围。
冬至将近,沈墨寒频繁收到书信,宋以安知道是对方家里人催他回去,沈墨寒也清楚宋以安知道,但两人只字不提此事。
两人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平淡,宋以安上午去学堂授课,下午就跟沈默寒待在书房里下棋闲聊,至于闲聊的话题,上一刻钟可能是塞外孤云,下一刻钟就可能变成地窖里还有多少大白菜。
宋以安专心备课的时候,沈墨寒就会独自坐在一旁看书,但书基本上没翻动过,因为心思都在宋以安身上。
通过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沈墨寒更坚定自己非宋以安不可,但他不想改变宋以安现在平静的生活。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担待肩上的责任是不允许他一直留在宋以安身边,所以当再收到大哥的信时,他准备返回京城。
沈墨寒将大哥连信一同寄来的诗集递给宋以安,却在对方伸手来拿的那一刻收了回去。
宋以安着急的起身去抢,“ 沈墨寒你干嘛,世子殿下上次写信可说了会写首诗给我,我都盼了好几日了,你快给我。”
沈墨寒将信纸放在身后,躲过宋以安来抢夺的手,“ 你称呼我大哥为世子殿下,为何直接叫我名字?”
宋以安收回手背过身,“ 我乐意,难道你想让我叫你殿下?”
沈墨寒盯着宋以安微红的耳朵,眸色渐深,“ 那你想叫吗?”
宋以安频繁眨眼,左手有些紧张的拽着右手的袖子,“ 那你呢?想让我尊称你为殿下吗?”
沈墨寒绕到宋以安身前,重新将诗集递过去,“ 不想。”
宋以安心跳如擂鼓,接过信纸的手用力到泛白,他鼓起勇气抬眼和人对视。
“ 明年——”
“ 明年——”
两人异口同声,察觉到对方想说话又同时停下,就这么无言相对了好一会儿。
宋以安抬手胡乱挠了两下头发,感叹这样可一点也不像自己,于是他洒脱的笑笑,“ 我决定明年入春就去江南,鲜花盛开的时节,江南应该很漂亮。”
他看着认真听他讲话的沈墨寒,“ 所以,你要不要一起结伴而行?”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宋以安不傻,知道沈墨寒对他抱有的心思。
往常看着无所事事的闲谈,其实彼此间处处藏着试探。
他试探沈墨寒能否留下,沈墨寒试探他能否离开。
其实他俩都知道,知道沈墨寒不可能留下,沈墨寒也知道他不可能离开。
两人的身份太过于悬殊,特别是沈墨寒,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特别是婚事,如果大家知道他和一个汉子成亲,丢的不仅是瑞王府的脸面,还有皇家的。
如果宋以安做妾,沈墨寒娶个正妻,那这种非议声会小很多,但宋以安不愿,沈墨寒也不会这么做。
所以,宋以安看似询问沈墨寒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路同行,其实是在告诉对方,我们的感情不会有什么结果。
因为他知道开春沈墨寒会很忙,没有时间跟自己同行。
原来感情给人的感受是这样的,怪让人想哭的。
宋以安慌乱转身,无所谓的耸耸肩,“ 行了,知道你忙,世子殿下估计又催你回家了,我去帮你收拾——”
沈墨寒伸手拽住宋以安,用蛮力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宋以安,你可听过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 所以,关于游历江南,可以夏天再去吗?”
宋以安呆呆傻傻的点头,“ 你,要跟我一起去?”
沈墨寒不再掩盖自己的心意,直勾勾的看着宋以安,“ 去,和你一同赏江南风光,我为何不去?又怎么可以不去?”
宋以安心乱如麻,“ 可是,你,我,还有你家——” 他并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背负太多东西。
沈墨寒语气坚定,“ 你只需回答,愿不愿意等我。”
宋以安想说没必要执着,但最终感情战胜了理智,“ 自然,是愿意的。”
沈墨寒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勾起嘴角笑了。
他就知道他的宋夫子一定愿意等他。
宋以安看人笑的怪好看,也跟着笑了。
他轻柔但坚定的牵起沈墨寒的手,“ 我等你到秋天来临前。”
沈墨寒温柔又克制的将人搂进怀里,“ 盼,与君重逢。”
——
天上飘着雪,宋以安和白陶几人站在村口目送沈墨寒骑马远去。
白陶有些畏寒的窝在裴铮怀里,“ 安大哥,你为什么不跟着殿下一起去京城?”
宋以安望着已经看不见任何身影的道路,“ 以前没跟你们说,我家其实就在京城,我考上秀才揭榜那日,我爹酒后失手把我娘杀了。
他平日就有酗酒的习惯,对我娘也不好,我劝她和离,我娘说等我考上秀才,她就和我爹和离。
可她没等到,其实就差一点,我若在路上少跟人闲谈两句,或许就能救下她。
后来我把我爹送进牢里,罪状和诉讼书都是我亲自写的。
我去牢里看过他一次,我什么话都没说,他倒是骂了我一堆,还连带着我娘一起骂。
后来我就开始整宿睡不着觉,就想逃离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地方,正好当时边军招兵,我便去了。
后面的你们就都知道了,我有幸遇到了铮哥和大牛。
可能是我太懦弱,我到现在只要想到回京城,就会立刻想起我娘血肉模糊瘫在地上的模样,然后就会很抵触,甚至呼吸不畅。”
白陶没想到看着挺开朗的宋以安居然经历过这种事,他甚至觉得对方曾经抑郁过。
不想让人沉浸在往事里,白陶赶紧岔开话题,“ 不想回去就别回去,咱们清河村挺好的,不过南国这么大,你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天南海北都行。”
宋以安开起了玩笑,“ 你们这是要赶我走?”
白陶俏皮的眨眨眼,“ 可以这么说,因为沈墨寒昨日夜里来找我买各种火锅配料的方子,还讨论了好久开连锁店的相关事宜。”
宋以安微愣,随后内心一片滚烫,他望着下得愈发大的雪,眼眶微红,却嘴角带笑。
怎么办?人才走,他已经开始想念了。
——
永乐二年元宵节,瑞安王府的书房烛火亮了一夜,偶尔路过的下人时不时能听见瑞安王暴跳如雷的骂声和自家世子的劝和声。吓得连值夜的都纷纷绕道而行。
第二日,瑞安王带着被自己揍了一顿的沈墨寒进宫面圣,求了一道圣旨。
回到府中瞧盯着圣旨面色柔和的沈墨寒越发不顺眼,抬腿就是一脚。
已经拿到圣旨的沈墨寒,并不像昨晚一样任由瑞安王打骂,轻飘飘一个侧身就躲过了,瑞安王气的差点没破口大骂。
沈墨言依旧当个中间人劝和,“ 父亲,墨寒当个皇商去外拓展生意挺好,能多些阅历,也能为皇上效力。”
瑞安王吹胡子瞪眼,“ 哼,我是管不了你们俩了,他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
看着拂袖而去的父亲,沈墨言问沈墨寒,“ 准备何时动身?”
沈墨寒小心的把圣旨收好,“ 把京中事宜安排妥当,大概初夏动身。”
沈墨言看见这样的弟弟仍觉得有些稀奇,“ 我那儿有几幅近日的书画,你带给宋夫子,他应该会喜欢。”
“ 谢谢大哥。”
沈墨言打开折扇轻笑,“ 兄弟之间无需客气,等你在江南安排妥当,我就向圣上讨份差事去看看,到时候再把人好好介绍给我认识。”
沈墨寒表情认真,“ 好,一言为定。”
——
永乐二年秋,江南四郡兴起一股火锅潮,各大郡县24店同开,热闹非凡。
典雅精致的装潢加上皇商的加持,再佐以各种新奇的汤锅,让往来食客络绎不绝。
店里除了牛油辣锅,还有猪蹄红枣,野生菌鸡肉,腊肉豆米等等锅底可供选择。
3楼一处隐秘的雅间,宋以安靠在沈墨寒怀里,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食客,心情愉悦的把玩着沈墨寒的手指,“ 沈大商人什么时候去蜀地?”
一阵微风拂过,窗外飘起细雨,沈墨寒带着人离开窗前,“ 宋夫子若是不急,明年入秋咱们就去。”
宋以安直指桌上的账本,“ 我现在可不是夫子,是掌柜。”
沈墨寒又把人拉进怀里,“ 嗯,属于我的小掌柜。”
宋以安浑身一抖,面红耳赤,“ 你越来越不正经了,这都是哪儿学的?!”
沈墨寒亲了一口宋以安通红的耳朵,“ 书铺里买的画本,你要看看吗?”
宋以安揉揉耳朵,“ 这话本里都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 晚上再跟你细讲,现在不方便。”
“ 沈墨寒,你真的学坏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