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瑛姑在山上瞧见这场恶斗,只瞧那招式,便认出黑衣僧正是裘千仞。
杀子深仇涌上心头,刹那间明白为何易逐云千叮万嘱,叫自己万万不可下山。想来是怕自己伤心难过,念及此处,心下甚是感动。
此刻见裘千仞被易逐云重伤,而一灯大师竟还出手相救,心中恨意难抑,抱起瑾儿飞奔下山,将瑾儿放到莫愁面前。
只见她脸色铁青,浑身杀气腾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易逐云心想:“瑛姑亲自动手也好……只是一灯大师多半会出手阻拦!可惜裘千仞是绿萼的舅舅,否则就算一灯大师阻拦,我也定要助瑛姑宰了他!”
瑛姑走向一灯,厉声喝道:“你竟还救他!”
一灯大师神色凝重,合十道:“瑛姑,往昔种种,俱已过去。嗔恚之火,能焚毁功德之林,莫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本心。慈恩已然心生悔意,佛说众生皆有佛性,皆可度化,何必执着于往昔恩怨?”
瑛姑眼眶泛红,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凄苦,厉声道:“度化?你说得倒轻松!当年他重伤我孩儿,你的慈悲,又在何处?”
一灯大师长叹一声,面露愧色,说道:“当年之事,是我执念太深,犯下大错。这些年我青灯古佛相伴,日夜忏悔。可冤冤相报,何时才是尽头?唯有放下,方能解脱。”
瑛姑冷笑道:“放下?如何放下?做了恶事,披上袈裟,口念佛经,就想将过去的罪孽一笔勾销?”
说罢,飞步上前,一掌便向裘千仞拍去。一灯身形一晃,瑛姑这一掌便打在一灯大师背上。
瑛姑又出一掌,一灯大师仍是迎上去硬扛。瑛姑连出数掌,但一灯身形犹如鬼魅,每次都能迎上抵挡。
此时,一灯一口鲜血喷出,竟是没有运功抵御。
智缘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师父!”
一灯朝智缘微微摇头,神色哀伤,说道:“瑛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慈恩已然受了惩戒,你若此时出手,只会再添罪孽。”
瑛姑大怒道:“好好好,你武功高强得很,你若护着他,我这杀子之仇是报不了啦。”
那裘千仞躺在地上,见一灯为自己挡住瑛姑,心中也不禁一动,有气无力道:“师父,徒儿罪孽深重,就让她来给徒儿一个解脱吧。”
一灯合十,叹了口气,身形移开。
瑛姑见裘千仞半死不活的模样,冷笑道:“恶贼,你也有今日。”
右掌蓄势待发,还未落下,那裘千仞闭上眼睛,喃喃叫道:“大哥,三妹,我来与你们相会了。”
绿萼闻言,心有所感,闪身上前,蹲下唤了声:“舅舅。”
瑛姑想起当初见到绿萼之时,一时冲动出手伤了她,心下矛盾,眉头一皱,缓缓收回右掌。
裘千仞缓缓睁眼,微笑道:“你是三妹的女儿,怪不得长得这般相像。”
绿萼轻轻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裘千仞道:“舅舅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绿萼泪如雨下,道:“舅舅,我叫公孙绿萼。”
裘千仞道:“绿萼,你让开吧,舅舅马上就要解脱了。”
绿萼大哭起来,这舅舅显然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偏偏杀了瑛姑的孩子,这其中纠葛实在难解难分,不知如何是好,抬头说道:“嫂子,你打我几掌吧。”
她生性善良,性子又柔弱,只盼能替裘千仞挨上几掌,心里才会好受些。
瑛姑道:“妹子,我打你作甚?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岂能替他受罪?”
绿萼只是哭泣,瞧见裘千仞微笑的眼神和母亲有些相似,顿时想起母亲去世时的场景,情绪难以抑制,忍不住低嚎起来。
绿萼功力深厚,瑛姑只觉耳膜被震得生疼,微微一惊,退了几步。
只见绿萼脸色忽红忽绿,转眼间变得赤红,大喝道:“谁都不能杀他!”
众人大惊失色,不知绿萼为何突然如此。
易逐云暗骂:“我这猪脑子,一心只想着自己掌法突破了,却怎地忘了这一茬。”
身形落到瑛姑面前,低声道:
“嫂子,你先让开。”
瑛姑知道绿萼走火入魔了,退出去数丈。
易逐云盯着绿萼眼睛,目光柔和,柔声道:“绿萼,别激动。”
绿萼大喝道:“滚开!滚开!”
易逐云心想:“绿萼啊,老公这下不知得睡几天了。”生怕她失控,立即施展那移魂大法,打算将她控制住。
但见绿萼脸上赤红渐渐褪去,易逐云却没消耗多少精神力,心下大奇,原来是一灯大师出手,以一阳指手法,将内力传入绿萼体内。
易逐云连忙上前,运功相助。
过了许久,那裘千仞已然晕了过去,而绿萼体内两道冲撞的真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她虽不记得自己如何走火入魔的,但见易逐云头上蒸汽直冒,众人围在旁边,神色颇为紧张,便已猜到,忙问道:“易大哥,我方才又发疯了么?”
易逐云微笑摇头。
一灯大师缓缓收功,合十道:“阿弥陀佛,奇了奇了。”
易逐云忙问道:“前辈,绿萼体内这两道真气,能否彻底化解?”
一灯大师道:“老僧一时也说不清楚。小娘子修炼的内功,太过独特,与寻常内功大不相同,老僧的一阳指,勉强能助她平复,但却不能彻底解决。如此多发作几次,经脉难免受损。”
易逐云暗暗心惊,忙将绿萼修炼的“阴阳逆命功”和内力来源的原委讲了。
众人听罢,都暗自称奇,寻思:“怪不得绿萼功力如此深厚。”又想:“谁会这般运功?这逆命功,果然名副其实!”
一灯大师思量许久,才说道:“老僧有一法,但也没太大把握。”
易逐云急道:“前辈请讲。”
一灯大师道:“或许可以先用极寒之物调养,先压制住那类似火一般的那股真气,慢慢化解,然后再以极阳之物,压制化解另一股真气。不过此功还需摒弃七情六欲,条件确实苛刻了些。”
绿萼柔声道:“易大哥,我没事的,若是下次发疯,你就把我手砍了,我便不能伤人了。”
易逐云只是摇头,心想:“你老公我可没有恋残的癖好。”
众人都皱起眉头,心想:“这条件确实苛刻,不说那极阳极阴之物上哪去找,便是摒弃七情六欲这一项,绿萼对他情根深种,又如何能做到?”
易逐云脑中飞速思索,忽地想到寒玉床和玉女养生功,忙细细说了。
一灯大师沉吟道:“或许可行。这极阳之物,老僧想到一件,便是那火灵芝,但老僧也只在古籍中看到记载,而且记载颇为模糊,未曾亲眼见过。”
说着,又将裘千仞扶坐起来,运功助裘千仞疗伤。
易逐云却犯了难,心想:“说不得需要借助丐帮力量帮忙寻找这火灵芝了。”
瑛姑见一灯又给裘千仞疗伤,恨得咬牙切齿。但怕绿萼再次走火入魔,便没下手,转到莫愁面前,将瑾儿抱起来亲了一口,施展轻功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