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起旁人而言,真正亲手教导时青的青竹才是最明白时青的,心不够狠,用剑却并无杀气,就连剑的锋利也极其少见,剑法学的不错,修为也尚可,放到时青这个年纪而言可以称得上一声少有,但是只一点,心太软。
青竹记忆力很不错,或者换句话说,此界但凡踏入修仙一途就没有记忆力不好的家伙,毕竟功法要背,心诀要记,有些东西甚至只能依靠口口相传,所以记忆力不好是万万不行的。
因为记忆力好,所以青竹也还能记得几千年前自己尚是少年,尚还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时,自己挥剑时绝对不是如此犹豫的,当时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大概是把自己的每一剑都当作此生最后一剑去面对自己的敌人吧。
年少时便因当时修真界遭受界外之物入侵而闯出赫赫杀名,迄今依旧没什么人能管得住的青竹百无聊赖的想着从前的事,过了许久面容方才染上一二愁绪。
“这孩子可怎么办呢……”
浅浅淡淡的一句话遗落在风中,除了那说话的人外再无旁人知晓那人的忧愁与决断。
先前说过,时青所居住的自在殿安置在桃花林中,不远处便是溪流,那桃花又常年不败,所以时青平日闲暇之时便喜欢坐在树下静看花落。
再加上浩然峰隐于云雾之中,偶尔飘过来一片云或雾,让视角朦胧,却让时青眼中的美景更添一丝新意,与平时多了几分不同。
青竹手里拿着一把通身漆黑的长剑缓缓行至时青身旁,而后坐在时青身边将长剑递给时青,“往常用寻常的法器也就罢了,宗门大比之上可不是平日小打小闹,便是受了重伤之人也从未断绝。”
时青接过剑,起身随手挥出几道尚未凝实的剑气,见一旁的草木都被这长剑挥出的剑气斩断并不惊讶,但细看发现那断口之处都凝结着冰霜,带着刺骨的寒意时方才转身追问道:“师父,这剑怎得与往常那些不同?”
时青自幼习剑,从木剑换到铁剑,从寻常之物换成宗门内特意为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准备的,使用重若千斤的海沉木制成的木剑与沉铁制成的铁剑,再到后来青竹赠予的法器,一把无名长剑。
但无论是哪一把长剑,时青都不曾使出这般效用,她是水木灵根,若是不修习剑法,最合适的去处便是种植灵草灵药,即便习剑也不可能有什么太过让人惊骇的伤害与攻击,起码如今是不能的。
心知肚明自己绝对没到这种剑气凝结成霜的底部,所以时青整个人便凑到青竹身边追问着。
青竹卖了会儿关子,方才含笑将这剑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此剑名为墨霜,是为师从前从一秘境之中偶然得来,但当时为师已有本命剑,便也只将其尘封,如今你要参加宗门大比,杀伤力太大的别说能不能用,你能不能控制得住人家就是问题,这剑正好交予你使用,等之后宗门大比结束,为师再给你找些东西带上。”
时青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青竹如此,坦然接受,将墨霜收了起来,而后拉着青竹去看自己这两日总结出来的,有关于自己对战时的问题。
青竹全然没有制止的意思,含笑进了书房内看了一番留影石,而后又看了一下时青自己的自省,便带着时青去了外头的空地开始指点起来。
比起时青,青竹的眼光堪称毒辣,三言两语就将时青的问题找了出来,而后拿起时青平日锻炼臂力使用的沉铁长剑开始亲身指点起来。
有了小课一对一指导,原本只专心练剑并没太过注重实战经验的时青也快速成长了起来。
毕竟青竹平日里无论多娇惯着时青,但真正下狠手的时候却也真的毫不留情,只看这次大比前的指导,青竹便从正面迎敌,背地伤人,资产雄厚与修为压制四个方面全面打击着时青。
正面迎敌,叫时青知道一般的剑修和旁的修士在面对敌人时都会如何做,同阶之人在心正时会使出的大部分手段,争取让时青做到即便从未出门历练,对战的经验也不多,却也能在对敌时端正态度,心里有数。
背地伤人不必多说,自然是让从未见过人心险恶的小徒弟知道什么叫做为了赢而不择手段,青竹活了五千余年,五千年里可以说是什么对手都碰到过,域外天魔杀过,知交好友斗过,魔修邪修追过,就连妖族妖兽灵植也交过手,所以青竹经验十分丰富,丰富到时青这段时间都想好了之后自己要怎么背地里写一些剑尊不为人知的感情这本连载文了。
至于真不真,害,够野就行。
资产雄厚不必说,时青本人就是一个,防御法阵,灵衣,身上穿的戴的没有一个凡物,一般人都要避着走也不是说笑的,当然了,时青本人的资产主要都在防御这方面点满了,剩下一些好看没什么用的衣服首饰不必提,武器也不算多,攻击的符咒法器倒是有些库存,但相比较防御的那些个东西来比,却也是不多的。
而这类人一向都不差钱,不缺防御,攻击,和种种其余或有用或无用的法器等,所以要么使出最强的一击直接让对方闭嘴,要么就最开始避开对方。
最后一种不必多说,虽然都说剑修可以一挑三,可以越阶杀敌,但这些都是被逼到绝路才稍有一二可能的事,比起被修为压制,青竹更喜欢让时青直接以身份压人。
“对外若是有人想欺辱你,你便将为师前些时日给你的玉牌拿出来,将你拜于为师门下说出来,记住了,为师对外称号为青竹剑尊,若是对方不依不饶,那你也不必留手,实在打不过还有为师安置的底牌,只要不是什么不要脸的老怪物,旁人只要修为不比为师,自然都是无需担忧的。”
青竹脸上并没有什么倨傲之色,只带着淡笑,瞧着仿佛就跟普通的俊俏公子没什么不同。
当然,青竹并不是为了让小徒弟狐假虎威去外头欺负旁人,所以也设置了一点小小的门槛,这个就不必多说了,青竹相信自己的小徒弟不是这样的人。
经过这一番指导,旁的海口时青不敢轻易说,但是拿下这次大比前十名绝对是没问题,前三不大行,前五多少也差点意思,前十却是十分稳妥的。
也正因如此,所以宗门大比上时青也格外放松,前十都稳了,还怕什么,大不了落到十名开外,反正师父也不在意这个,更没有要求什么名次。
抱着这样的心态,时青在承安这个掌门师伯的询问下也格外坦然。
“我不是什么天纵奇才,也不是什么年少成名之人,此番若是能夺个好名次那最好,不能的话也能对自身实力有个正确的判断,无论如何都有收获,至于名次如何,那便不是师侄能决定的了。”
时青站在青竹身后,腰间便是墨霜,说过话后便一心观察场内状况。
宗门大比并不繁杂,一看修为,筑基跟金丹分开,共选四十人,年龄三十之下即可,不超过元婴,即便金丹后期甚至大圆满也都可以参赛,最后择选四十人。
不过一般的金丹大圆满也不会来参加宗门大比,不然一个突破了什么都没准备还不在宗门那不就惨了,再说了,他们也要脸,马上都元婴了,就差个契机,闭关突破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小平山那个不知道被搜刮多少次的秘境去,他们又不缺历练。
比起旁人的忐忑跟战意盎然,时青就格外放松,一路打到同期的二十名之内方才缓缓停下,最后败在一位修为与她等同,但是对敌经验高出许多的师侄手下。
“承让了,小师叔。”女子含笑收回自己放出的符纸,周身除了剑气划出的深痕,还有大大小小爆炸的痕迹。
时青收起长剑,周边同样有着许多不同的爆炸痕迹,含笑回道:“多谢指教了,方才你那一招……”
时青虽是剑修,但平日多少也会学些其余修士的招式或看些功法消遣一二,这位击败时青的师侄便是专修符修一道的,时青这两日恰好在研究如何画符,如今碰到了个符修自然要好好问上一问。
见时青止步于第八名,青竹心里早有准备,见身边的师兄叹气,便安慰道:“这孩子我一直都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能拿到第八名已经很让我惊喜了,再者,剩下这些人就算跟她修为相等的实战经验也多上许多,停在这里不足为奇。”
承安叹道:“你对时青这孩子溺爱太过,又对正德那孩子太过放心,这么多年你都是这个性子,也该改一改,不过这次大比之后正好时青师侄能出门历练一番,到时候你可别太过担心才是。”
青竹轻笑着,手里头把玩着一把折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总不能真的一直陪着她,她也长大了。”除非……
青竹没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顶着承安欣慰的目光,半点不觉心虚,毕竟他的确没想做什么,只是单纯打算暗地悄悄跟着,免得真正有危险的时候自己赶不上。
青竹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随意出手,他以青竹的名字发誓。
承安倒是不知道青竹这个让人时不时就得操心一下的师弟内心的想法,只觉得这是青竹想开了,心里头还很欣慰,夸赞了几句。
青竹也半点不脸红的接了下来,对着跟师侄交流完,将玉筒收起来放进储物手镯内的时青点点头,对承安随口道:“那我就带着青儿先走了,师兄你继续受累吧。”
时青倒是没对青竹突然变了称呼有什么看法,毕竟往日里青竹也都是觉着什么顺口便叫什么的,自己被叫小青的时候都有,区区青儿罢了,多大点儿事。
承安见状便挥挥手,随口道:“去吧去吧,你们师徒两个这点倒是十成十的像,都不爱往这烟火喧嚣人声嘈杂之处走。”
时青面不改色,心中却吐槽道:什么烟火喧嚣人声嘈杂,不就是人多吵闹吗,人多不好,人越多自己越要执行人设,还不如回浩然峰待着,顶天被师父用不争气的眼光看两眼,下来还得展露展露善心做点好事儿,多麻烦啊。
时青不觉得做好事是什么讨厌的事,但她讨厌繁琐之事,更讨厌麻烦,尤其是上个世界压抑久了,这个世界时青就更喜欢放松了,喜欢的学一学,不喜欢的就是青竹逼着也不学。
跟着师父回了浩然峰后,时青便没继续看宗门大比接下来的对战,毕竟她早就托了田青蝶帮着用留影石记录下来这些影像,还特意将自己种了两年多才开花,被田青蝶眼馋了好一段时间的一株可入药的云兰送了去。
所以等到宗门大比结束后,旁人要么收拾去秘境要准备的行囊,要么快乐拜师时,时青拉着青竹复盘自己宗门大比上的表现顺带看看排在自己前面几位的战况。
青竹也搞不懂,明明平时都是得过且过的时青怎么突然就打了鸡血似的,但自己的徒弟自己教,青竹只能耐心陪着时青复盘。
一直等到时青跟着宗门去小平山秘境的队伍离开后,青竹方才开始自己的计划。
伪装成一个战斗力不错为人温和的金丹中期散修,混进小平山秘境,借着交给时青的,带有青竹分魂的玉牌,找到时青,跟在时青身边。
这就是青竹的计划,若是让承安知道,怕是要怒发冲冠追着青竹打,他以为青竹成熟了,实际上只是做好了计划,怕被承安提前发现这才装了个样子而已。
至于小平山限制修为境界要怎么办?压制着修为,再拿个东西伪装一下不就好了,这点小事儿都解决不了青竹也白活这么些年了。
至于他发的誓?
一,他本名不是青竹,青竹只是师父赐下的道号,如今旁人口中的尊号。
二,他甚至都没有将发誓这话说出口,怎么能算发誓呢?
人嘛,还是要学会变通,他就十分精通如何变通,看,这不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