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夜静虚师太的精心救治,妙方的烧已退了下去,参差不齐的断臂伤口也重新清洗包扎,只是人还是昏迷着,但已无大碍。
这让静虚师太高高悬起的心稍微放松下来,昨天她一看到妙方那种生生撕裂的伤口时,就知道她们这一路是受了很凄惨的苦,妙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她来到妙红的宿舍,妙红和其她两个师妹正在休息,看到师傅进来就要起身,“师傅……”
“你们不用起来,躺着就好!”静虚师太安抚着她们,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这一路可苦了你们。”
妙红眼眶红红的,“师傅,我们不要紧,就是妙方师姐她……”
“这你不要担心,她已没事了。”静虚师太神色显得很平静,语气也温和,“只是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弄成这样?”
妙红脸色一瞬变得苍白,似乎内心里有着无比的惊惧,“师傅,我们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细细说来。”
妙红微一思索,才说:“我和妙方师姐她们这一次去到西境化缘,妙方师姐带着我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在边境的时候,就有人告诫我们,叫我们不要进去,说那里有鬼怪。妙方师姐…当时也没说什么,就带我们去了西境更深处。那里的土地很荒芜,几乎没有人类居住。后来我们在那里果然遇到了妖,还有奇怪的东西,师姐说这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静虚师太微微点着头,对于妙红口中说的妖,还有奇怪的东西,她并没有显得特别惊异,也没有问。
妙红接着说:“我不知道妙方师姐是不是想要去查探究竟,但是我们往更西的方向去,越往西走,天气也越显得诡异,成天没有阳光,就是如今盛夏,那里却是天寒地冻,就好像永夜的黑暗随时都会笼罩大地。”
静虚师太心想,据说那里就是黑暗的边缘世界,妖魔的诞生地,我或许是不应该让妙方去的,只是乱世必有妖,连妖都出现了,怕是这世界要乱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
“后来我们在一片沼泽地里,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他们……他们没有脸面,整张脸上就像糊着一张白纸,可吓人了。他们不停的说着什么黑暗来临,死灰复燃。”妙红说着话,眼神里尽是惊恐,语气都颤栗着,“后来我们,又看到了好多死人骷髅,他们静静的躺在水底下,都睁着眼睛看……看着我们,就好像随时……随时都会跳起来一样……”
妙红苍白的脸上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尽管她说得并不如何详细,但当日所见,心有余悸,亲口述来,仍是心惊胆颤,就是室内的空气仿佛也充满了黑暗的寒气。
旁边床上的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如同妙红一样,整个人都仿佛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静虚师太暗暗惊讶,知道这是黑暗魔域的死气影响了她们的心神,看来“鬼望谷”的那些人怕是真的坐不住了,毕竟已经等待了几百年。
静虚师太想着叹息一声,伸手分别在三人的头顶“百会穴”轻轻一拂,仿佛如沫春风,寒气尽消,三人这才好了些。
“谢谢师傅!”妙红微微欠了欠身,便又接着说了下去,“就在那天晚上,一个骷髅就像是复活了一样,忽然从水底下爬了出来偷袭了我们,妙方师姐为了救我们,才……才被那骷髅生生扯掉了一条胳膊……”
妙红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师傅,都是我们没用拖累了妙方师姐。”
“这不怪你们,千万不要多想,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想到……。”静虚师太甚为懊悔,又问她,“只是后来,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以当时情形,妙方重伤之下,又遇上这等不干净的东西,想要脱身,怕是不易。
果然,妙红又说:“妙方师姐重伤之后。我们三人护着妙方师姐拼死潜逃,可那东西始终紧追不舍,途中又有妖孽袭扰,几乎生无可望。所幸观世音菩萨保佑,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公子救了我们。”
“白衣公子?”这倒让静虚师太略微诧异,“如此荒僻之地,哪来的白衣公子?”静虚师太虽然心中怀疑,但心底下仍是不觉浮现出一个少年的纤薄身影,只是那少年却不是一身白衣,明明不是一个人,也不知如何竟然想起了他。
妙红并不知师傅略微出神,回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那白衣公子救了我们,随后又为妙方师姐疗伤。若非是他,我们可就……可就回不来了。”
“难怪妙方的伤口医治手法有些古怪,我原想着不像是你们的救治方式。原来竟是如此。否则像你们这样背着重伤垂危的妙方赶回来,只怕早已活不了,多半是他的手段保了你师姐一命。”
妙红想着也是暗暗庆幸,不然这一生都会为此愧疚于心。
静虚师太心中暗想着,那白衣少年居然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怕是身份不凡。忽地心头一动,会不会他是从“凤凰神殿”出来的,否则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
她想着又问妙红:“那白衣少年可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妙红想了想,微微摇着头,“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行为,不过他救了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唱歌。”
“唱歌?”静虚师太略微愣了一下,在她的所知中,凤凰神殿下来的人会唱歌吗?她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么多年了,或许人总会改变的,“那他唱的什么歌?”
妙红回答说:“我也听得不大清楚,好像是什么……大地一声笑,沧海桑作田,我与君心两河岸,化着晨露星和月……””
静虚师太又愣了一下,仔细咀嚼着歌词中的意境,似乎历经沧海桑田,难道真是凤凰神殿下来的?静虚师太心头颤动,如果凤凰神殿又有人下山,那这天下说不定真要变了。
她想到了曾经跟着自己的那个人,如今变成一张没有生命的纸人,正静静的躺在她床前的箱子里。
她慨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小尼姑跑了进来,“师傅!师傅,妙法师姐她们回来了。哦……不不是,还有妙玉师姐回来了,她……她一个人回来的。”
静虚师太听到“一个人”,微微一惊,连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吩咐妙红她们好生休息。回到自己房前,便见妙玉一个人在房门口走来走去,显是心中焦急。
大师姐妙德在旁边站着,看到静虚师太,连忙唤了一声:“师傅!”
静虚师太点了点头头,开门进了房间,房内有些阴暗,静虚师太便点了油灯,才许了些光亮。灯光之下,只见房内极为朴素整洁,一床一桌一椅,简单静雅。
妙德在外面看见其她师妹们在不远处观望着,便吼了一声:“你们可是闲着这晚课也不上了?”众师妹们一哄而散。
妙玉看到师傅眼泪都流了出来,“师傅,我……我把妙龄师妹丢了。”
虽然想到她一个人回来,必然是跟随她同去的妙龄出了什么变故,但还是不免脸色微变,“到底怎么回事?你妙龄师妹又如何丢了。”
妙玉缓了缓焦急的情绪,这才说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化缘到一个村庄时,借宿在一家农户家里,第二天早上起来,妙龄师妹就不见了。”
她将当日借宿的情形详细说了,都是些农家琐碎之事,只是说到后面,已见愤慨之色,便住口不说。
“怎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静虚师太问。
“不是,是那家女主人太欺负人。早上妙龄师妹不见了,我问她要人,她倒装得良善,说是让他儿子去帮我寻找,可趁着我不注意,突然想要抓住我,让我做他大儿子媳妇……”
妙玉说到这里已是脸色通红,虽然她跟随着静虚师太入了青灯古佛,但毕竟还是个心性女子。只是想到那家大儿子是个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又生得丑陋,不免更是气恼,倒是那家的小儿子还算良善,这才让她最后手下留情。
静虚师太听完,不觉问她:“怎么,听你的意思,似乎是觉得你妙龄师妹不见了是与他们有关?”
“师傅,难道不是吗?那家人又苦又穷,两个儿子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找到媳妇,所以女主人这才起了歪心……”
妙玉嗫嚅着又说,“只是后来我又在他们家附近到处查找都没找到,于是又去问徐远志,也就是他家二儿子,他说是妙龄师妹很早就起来出去了,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想到那小子痴呆的望着自己的神情,妙玉的脸又红热了起来。
徐远志生得俊俏,人又老实,倒是个令人投眼的好后生,对于少女怀春的妙玉来说,不免心生好感,当时他是信了他说的话的,于是这才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静虚师太微微沉思片刻,说:“若是你们两个,那家人怕是没那么大胆,想来你妙龄师妹怕是如那后生所说,是早早的走了。所以那女主人才心生歹念。”
“可……可好好的妙龄师妹怎么会走了呢?”妙玉怎么也觉得师傅说得有理,可终究还是想不明白。
静虚师太叹了口气,心想她的身份不同,终归是要离开的,可是不告而别肯定是遇到了什么。
她问妙玉:“你再想想,自下山之后,你们还遇到什么不平常的事?”
“好像也没有什么事不平常的啊!”妙玉蹙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投宿那日在城里遇到的事,不觉声音都大了些,“哦,不过那天在城门口倒是有些奇怪。”
静虚师太望着她,没有问。
“那天我们来到一处城门口,看到很多人围在墙边看着什么,我和妙龄师妹本来也没去留意,忽然听到围观的人议论着墙上告示上的事,说是皇帝八月十五嫁女儿……”
妙玉说着话,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师傅,见师傅并无异色,只得又接着说:“听着那些人一说,妙龄师妹拉着我凑过去仔细看了起来。其实皇帝嫁女儿,跟我们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妙龄师妹为什么突然感了兴趣。”
“那告示上可说了皇帝嫁的是哪个女儿?”静虚师太忽然问。
“好像是星河公主。”妙玉又瞧了师傅,见师傅神色有些动容,犹豫着还是说了下去,“后来那些人议论纷纷,都说皇家那么多公主,各个娇生惯养,也只有这个星河公主生的美丽大方,贤良淑德,远远不是其他公主能比的。也不知如何回事,妙龄师妹听到这些话,好像显得很生气,拿着她那两截当做暗器的白玉筷子,差点将那说话之人给……”
说到这里,静虚师太忽然打断了妙玉,“好了,你先去吧!”
妙玉微微一愣,“师傅,那妙龄师妹……”
“不用担心,到时我们去找她便是。”
“那好吧。师傅晚安!”妙玉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身问了一句,“师傅,可知道西境鬼望谷是什么地方。”
静虚师太不觉抬头朝她望了过来,神色在灯光下也有些异样,森然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妙玉心里直突突,连忙说:“没什么,我只是偶尔听说,一时好奇!”然后快速退了出去。
她可不想再多呆一刻,每时独自跟师傅在一起就让她很是压迫,不过此时她不难看出,师傅对这个叫“鬼望谷”的地方似乎很敏感,那么这西境鬼望谷又到底是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