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先一步走下马车,一把油纸伞遮在了他的头顶上方,他接过油纸伞,伸出另一手扶着林洛翎下了马车,特意将油纸伞往林洛翎那边移了移。
林洛翎抬首看了一眼暗沉沉、阴森森的州丞狱,铁门缓缓打开时,传来刺耳的声音,遁声而望,铁门上方漆黑的木制牌匾上,鲜红如血的:州丞狱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京徐州刺史曹鹏站在州丞狱门之内,朝着安王躬身一礼。
安王微微颔首,同林洛翎说道:“已安排妥当,走吧。”
安排?
什么时候安排的?
安王一直都和她在一处,她压根没听到安王吩咐谁来州丞狱。
林洛翎惊讶了那么一瞬,提步和安王进了州丞狱。
她虽知道州丞狱,却连路过都不曾,更无法想到州丞狱内是何等的阴森可怖。
入内有一截甬道,两侧的石壁上挂满了刑具,有些刑具上还残存着血污。
走了大约一丈有余,温度陡然降低了许多,出现横向甬道,往左侧走则为男,往右侧走,则为女。
安王顿足看向林洛翎,眼神在询问林洛翎,是不是直接去关押朱贤之的监牢。
林洛翎仅往左边看了一眼,安王便会意了她的想法,特意牵着她的手,和曹鹏说道:“安排狱吏打开男监的门,你们不要入内了,待本王出来后,你将后续的事办妥便是。”
曹鹏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一名狱吏拎着昏暗的灯笼在前面引路。
“哗啦啦……”
男狱铁门上缠绕着比拇指还粗的铁链,打开锁后,狱吏将铁链取下。
安王朝狱吏一伸手道:“灯笼给本王。”
狱吏点头哈腰,递过灯笼道:“安王殿下,若有吩咐,随时唤小人,小人就在这里等候。”
安王没吭声,握着林洛翎的手紧了紧,低声道了句:“不要害怕,本王陪你进去。”
林洛翎以为蒋驰会同她一起入内,侧首一瞧,蒋驰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和曹鹏在不远处私下商量着事。
她猜测,蒋驰应该是在和曹鹏商量怎么将永宁侯夫妇和朱贤之偷换出州丞狱。
刚走入男狱,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儿和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随之是各种凄惨的哭嚎声钻入了耳。
两侧是用玄铁打制的监牢,每隔三个监牢的上方挂着一盏昏暗的白灯笼。
不知是因为州丞狱年久失修,这些日子下雨的缘故,还是因为这里本就昏暗潮湿,偶尔会有水滴从上面的石顶落下。
林洛翎可以清晰的瞧见,潮湿的地面上,斑驳血迹,许多的血迹恐怕是百年前留下的,黑红黑红的。
这样的州丞狱,和阴曹地府只怕也没什么两样了。
男狱越靠前越大,越往里走越小,越阴暗潮湿。
林洛翎猜测安王肯定吩咐过曹鹏,让曹鹏好好“关照”朱贤之和永宁侯。
果不其然,永宁侯和朱贤之被关在男狱的最里面。
蜷缩在臭气熏天枯草里的朱贤之,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狱吏和狱差要提审他,吓得瑟瑟发抖,斜睨着细长的丹凤眼偷偷一瞧。
见来者是林洛翎,连滚带爬从枯草中爬至狱栏前,双手抓着狱栏,痛哭流涕地道:
“翎儿,我就知道你我夫妻一场,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是爱慕着我,我已经替你出气了,你就别生气了。
我和你发誓,以后我绝对只有你一个正妻,不会纳妾,没有通房,无论你要不要孩子,我都会陪你相守到白头的。”
林洛翎站定,俯视着朱贤之,瞧着他这般,与那丧家之犬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朱贤之,朱贤之说完没有等到林洛翎接话,不仅心慌如麻,自扇耳光,抽得“啪啪”作响,响声在男狱里回荡。
朱贤之哭诉道:“翎儿,你就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
呜呜咽咽说了好半晌,林洛翎才冷声开口道:
“我今天来是要在你临死前告诉你两件事。”
朱贤之抬首望着林洛翎,“翎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把我救出去,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林洛翎道:“荣淑华生的那个孩子,被你活活摔死的那个孩子是你的亲生儿子。
还有一件事……”
林洛翎缓缓蹲下身,压低声道:“我费心费力让你落入州丞狱,救你?怎么可能呢?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闻言,缩在墙角里的永宁侯缓缓睁开了眼,一眼便瞧见林洛翎身旁负手而立的安王。
他恍然而笑,起身朝着安王躬身一拜道:“看来本侯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出自安王殿下的手笔?”
朱贤之这才发现林洛翎身旁还立着一个身穿华服,器宇轩昂,雍容华贵的男子。
在听到他大伯父称之为安王殿下,从未与安王殿下见过面的朱贤之先是惊了一瞬,随后,发了疯地哭诉道:
“什么侯爵荣耀,什么金银珠宝,我一概不稀罕,只求和你相伴到老,你与我和离就是二嫁妇,就算安王殿下身娇体弱,陛下也不会同意安王妃是二嫁妇的。”
安王沉了脸,抬脚踹在了朱贤之的胸口处,“本王千辛万苦想娶入府的王妃,岂容猪狗不如之人肖想?”
声未落,朱贤之倒飞处一丈有余,狠狠摔在地上,五脏六腑抽疼不已,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永宁侯见之,幽幽道:“原来安王殿下无疾,当真是隐藏的好,让皇后娘娘和瑞王殿下都信以为真。”
朱贤之却不管安王有疾无疾,爬到狱栏旁,伸手想捉住林洛翎的脚踝,林洛翎眼尖的朝后倒退了一步,安王顺势狠踩在朱贤之的手背上。
脚上的力道应该不轻,林洛翎清楚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朱贤之顾不得疼痛,嘶吼道:“林洛翎,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嫁给安王做王妃了?他是在浑说的,你刚和我和离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嫁给他?
你不是在静福寺出家为尼吗?……”
安王冷嗤道:“你忘了?你去静福寺的时候,本王刚好也在静福寺吗?”
“不!”朱贤之喊道:“林洛翎你爱的是我,不是他,你是因为荣淑华的事生气,所以才嫁给他来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