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鱼快烤好的时候,江鹫终于是顶不住饥饿,假装醒了过来。
“江道友!你醒了!”何支律倒是挺积极的,赶紧走过来将他扶起。
然而这次晏娆君却没有扑上来,只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江鹫,又十分隐忍地转过头接着烤鱼。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晏娆君居然对自己冷漠了。
江鹫下了石头,站起来,走到晏娆君旁边,一屁股坐下。
他确实能看到晏娆君的过去,不过大概是悲剧看太多,他有点麻木了,也没当回事。
可现实往往如此。一两句话就概括完的悲剧,却是别人极致痛苦的一生。
“……喂。”晏娆君总算是说了话,却能听出距离感:“以后别再这么冒险了,一点也不适合你。”
“我也不想啊。”江鹫双手支在身后,看着天空:“可是不冒险怎么进步啊。”
晏娆君猛地攥紧手中的棍子,盯着火苗,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为什么总是要进步?进步有那么重要吗?
我真是搞不懂你!你拿到了机缘也得有命消化才行!这是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理由吗!!”
“哎呀,下次不会了。”江鹫耸肩,满不在乎:“我也有敌人啊,为了打败他们,只能不断进步。”
哪知晏娆君却突然站起身一摔棍子,吓了何支律一跳,这是他印象中晏娆君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敌人敌人!整天就知道敌人!什么敌人让你那么焦虑?我帮你打不行吗?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试着依靠一下别人,就像我明明对我姐姐说你可以依靠我,她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一样。
江鹫看着她,隔了两秒,嘴角才又噙起了微笑。
“你原来不是经常问我是什么类型的神吗?”江鹫目光移动到了火焰上。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晏娆君情绪还是很激动:“你……”
“我是鬼神。”江鹫打断了她的话,也成功让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看来你们也知道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江鹫笑了一声,拿着棍子去扒拉火焰,那光在他脸上晃来晃去:“既存死志,不入轮回。”
鬼成神只有一种方式,就是放弃自己的轮回路,所以鬼神是真正意义上的身死道消。
晏娆君看着他的脸,终于还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发懵地问了一句:“什么……”
“我是鬼神。”江鹫又重复了一次,才抬起头:“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必须依靠自己。
因为没有人会永远陪着我,过度保护只会让我死得更快。我必须自行成长,这就是我要走的道。”
何支律腮帮子咀嚼的动作成功停下了。他看了看晏娆君,又看了看江鹫,有些担心,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劝。
晏娆君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连境况都这么相似,甚至更恶劣……
“同情我吗?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江鹫却不以为然:“我成为鬼神是为了救人,救我身边重要的朋友。
虽然我不是佛陀在世,可这样做我的行为才被赋予了特殊意义。
并不是我需要力量,而是力量必须掌握在我手里,我才有资格继续这么做。
到时候我才能骄傲地说,无论成功或者失败,起码我都努力过,没有让自己失望。至于失败,那只是人之常情,不用为此感到难过。”
江鹫说完就拿下烤好的鱼,闻了闻:“手艺提高了很多嘛!看来你还是有一定天赋的。”
可晏娆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她站了一会儿,又颓然坐下。
何支律不吭声,要不是江鹫还要吃,这么紧张的气氛已经足够让他消灭所有的鱼了。
“晏娆君。”江鹫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这才如梦初醒,看向江鹫。
“无论结局如何,那都是他们自己走的路,不要后悔,也不要为他们感到沮丧。”
江鹫的话意有所指:“不干涉,不迷茫,不后悔,这才是大道之行。”
晏娆君愣愣地看着他吃完烤鱼,还是不理解他为何能如此洒脱。
“你,难道就没有在乎的人吗?”晏娆君还是忍不住问:“如果祂出事了,你也会难过吧?”
江鹫嚼着肉,背后的阴影十分浓重。
“……没有那样的人了。”
隔了一会儿,他才放下了棍子,轻声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是啊,他的家人,他懵懂时期喜欢过的卧底柴崖,在末世还苦苦寻找的朋友,一切都杳无音讯或与世长辞,剩下的不过是虚妄罢了。
虽然末世后也有暂时结盟的队友,可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没有利益价值,或者对方没有显赫的家世,在末世前他们甚至根本不会相遇。
再也没有即便你一无所有,也依然爱你的人了,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何支律差点噎到,腮帮子一鼓一鼓,有些着急地再次抬头观察二人——这么凝重的气氛,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啊?
“晏娆君。”江鹫突然转过头咧嘴:“由于你频繁跑神,剩下的烤鱼都被我吃了。”
晏娆君看着他,气氛又松动起来。
“搞什么。”晏娆君总算还是笑了一声,何支律默默收起了说话的心思,一心对付烤鱼。
“吃完饭就休息!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江鹫伸了个懒腰,又躺回了石头上: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此地险恶,明天若是遇到困境,我自己跑了也不奇怪。所以还是好好养精蓄锐,争取别被我甩掉吧。”
“那你可要瞧好了,我跑的可能比你还快。”晏娆君哼了一声,还是选择躺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何支律左看右看,最后还是两步上树,选择在树上待了一晚。
石头太硬,加上风凉,江鹫又做梦了。
梦里自己在不停往前跑,可身后的黑影却还是如影随形。
每当江鹫回头去看那黑色到底是什么,脚步却不自主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黑暗越来越近。
所以他只能跑啊跑,反反复复拍打打不开的门,一次又一次打倒不断复活的神,满头大汗。
现实夜色中,一个身影在他身旁站了很久,最后,终于伸出手抚上了江鹫的眉梢。
听到江鹫呼吸总算趋于平稳,那黑影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才站起了身,握住胸前的御祉牌避免发出声响,一转身又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