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拒绝得如此之快,令孟静感到意外。
一如安琪执意要许幽冥鬼兰高位,都令孟静看不透。
孟静实在是看不透师尊的想法。
师尊明明如此在意《幽冥怪谈》,甚至连收叶轻舟为徒都是为了找到《幽冥怪谈》。
收徒之后对师妹的修炼也不甚上心,只会不定时把师妹送进轮回之书。
可当幽冥鬼兰提出用师妹换《幽冥怪谈》时,师尊又不愿意。
毛绒绒的威力就这么大吗?
竟然比《幽冥怪谈》的份量还要重。
毛绒绒自是比不过《幽冥怪谈》的,但在安琪看来,她还没有弱小到需要用徒儿的性命来换功法。
谈条件,当然是有商量余地的。
不可能对方漫天要价,还要忍泪答应。
更何况,幽冥鬼兰还处于下风,安琪没有理由去接受对方并不合理的请求。
意料之中,幽冥鬼兰并没有坚持杀死叶轻舟,转而道,“那你带她过来,我要单独和她聊聊,拒绝任何形式的监听。”
安琪思索了一会儿,方道,“可以,但你也不能以任何形式伤害她的性命。”
幽冥鬼兰同意了,“我们一起向天道立誓。”
“善哉!”旋即,安琪吩咐孟静,“你去带她过来。”
孟静找到叶轻舟时,叶轻舟正在做叫花鸡。
少年亮晶晶的眸子盯着火堆,慵懒地坐在长椅上,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而是大方地变出一张椅子。
“师姐,先坐会儿,马上就能吃了。”
孟静慢慢坐下,背直头昂,端庄又矜贵。
“藏书阁的阁长说你在7楼随手翻了几下书就出来了。”
“嗯。”少年朝她含笑点头,复而又将目光投向那一簇明亮的火堆。
“你不喜欢看书吗?为什么只想着做饭呢?”
面对孟静这略带责备的话,少年淡淡道,“看了,没意思。饿了,就做饭。”
“那些圣贤书和功法,大家都爱,为何你不爱?”
少年歪头一笑,“可能是泡在图书馆里太冷了,我喜欢热闹温暖的地方。”
不知为何,孟静总觉得少年没说实话。
图书阁往来修士无数,反倒是此处位置偏远,再往前便是亡灵森林。
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奇怪的少年,有时过分热情,有时却淡漠疏离地令孟静想起“遗世而独立”五个字。
孟静想,也许自己比青鸾唯一差的就是对生灵性情的把握。
自己连朝夕相处的师尊和师妹的想法都不能全然看清,但青鸾却能和诸多修士侃侃而谈,甚至还能拉着几面之交的修士抵足而眠。
孟静是永远都做不到这些的。
许是在冥界看尽了生离死别,她不在乎生灵的性情,只在乎行为和结果,只有在处罚前才会好奇一下对方的动机。
她没有那种探索或者说窥视生灵内心想法的欲望,自然也就常常看不透其余修士的想法。
纵使察觉到这一点,孟静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刻意纠正。
她就是她,本就对外物没有兴趣,无需为难自己来和别人保持步调一致。
木炭燃烬,火苗消散。
叶轻舟熟练地扒拉出叫花鸡,给孟静撕了一只大鸡腿。
“尝尝,这次放的辣椒酱比较少。”
孟静接过,尝了一口,的确比上次好吃多了。
在消灭完一只叫花鸡后,孟静没有多言,直接拎着少年的后脖颈去了轮回之书。
对于少年,命令和吩咐都有她逃避的借口,但上手抓人却无从逃脱。
只因少年太过不思进取,在孟静看来连接自己一招的本事都没有。
少年似乎习惯了被随时拎走的命运,面容平静,呆呆看向远方。
孟静怀疑,少年神游太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否则,怎会用如此茫然的神情看向幽冥鬼兰。
在少年茫然的目光转向自己之前,师尊已经拉着自己离开。
“师尊,幽冥鬼兰为什么要找师妹谈话?”
孟静想不明白,所以她选择了来问安琪。
安琪却道,“也许是想知道羊皮卷上那名女子的下落。”
也是,幽冥鬼兰与羊皮卷上的女子定然关系匪浅,见到长相如此相似的,怎能不好奇呢?
“冕下。”幽冥鬼兰试探着喊了一句,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否希望眼前这个女子是冕下。
如果是,她一定会被问罪。
如果不是,她自己可没有《幽冥怪谈》的消息。
与冕下生得十分相似的女子淡淡看了自己一眼,“是你呀。”
轻飘飘的声音却像比山还重的枷锁,将幽冥鬼兰困住了。
“冕下,属下办事不利,请您降罪。”
那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定海珠,你一颗都没保下吗?”
闻言,幽冥鬼兰腾然跪地磕头,“冕下,她们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属下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求冕下给我一个机会将功补过,求您了。”
堂堂大乘期后期的大能,且卑微至此。
但幽冥鬼兰并不觉得难堪,只要能从冕下手中活下来,面子一点也不重要。
女子却不立刻回复她,而是扣住了她右手命脉,“你受伤颇重,没死已然是命大。起来吧,我不怪你。”
冕下居然如此好说话,倒让幽冥鬼兰想起了一则传闻。
冕下的身体疑似住了两个灵魂,一个刻薄寡恩,一个宽宏大量。
犯了错,刻薄寡恩的冕下会折磨你至死,但宽宏大量的冕下却会关心你的伤势和生活。
但即便如此,依旧没有同僚敢犯错,因为同僚们发现,冕下大多数时候都是刻薄寡恩的,只有极少数时间,冕下才会流露出难得的温柔和善意。
所以,自己是走好运,遇到了宽宏大量的冕下吗?
幽冥鬼兰不敢再胡思乱想,她默默等待冕下的安排。
“我要知道你和冥主交易的全部内容。”
幽冥鬼兰哪敢隐瞒,一五一十如数说出。
“你想我死?”
幽冥鬼兰疯狂摇头,“冕下,属下是为了试探安琪,绝对没有伤害您的想法。如果您不信,请在属下的元神上打下烙印,属下生生世世都只听你的调遣。”
“你说话倒是好听。”女子莞尔一笑,伸手探向幽冥鬼兰的识海,“那便如你所愿。”
幽冥鬼兰忍受着神魂被撕裂的痛苦,发誓道,“我对冕下的忠诚日月可鉴。”
女子勾唇一笑,“那我就给你指一条风风光光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