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人眼中,这位李尚书,哦不对,现在应称其为前任尚书才对。
不论什么尚书,在普通人眼里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尤其是李三才,他是权倾朝野的东林党魁,无数书生崇拜的偶像。即便两年前已被万历皇帝贬为庶民,他也不是等闲之辈!
李三才住在顺天府通州的张家湾,老家就在通州,这座庄园虽是别院,却是一块宝地。
为何选在这里?只因昌平风水绝佳,大明历代皇帝的长居之地都在此,怎能说风水不好?
在当时的读书人心中,这天下并非皇帝一人的,而是“与士大夫共享天下”。
李尚书虽遭贬谪,但大明朝历史上贬谪后再起的例子比比皆是,谁知道几年后他是否会东山再起呢?
况且,李三才身为东林党一员,与朝中许多清流派关系密切,就算现在不做官,也是读书人群中的领袖。
在读书人心目中,他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吴安之没想到,陈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如此不把李尚书放在眼里,还直接叫他的名字,真是气人至极。
然而陈铭说的是事实,这光明正大的事实让吴安之一时语塞。
吴安之也不是新手,眼珠一转,干咳两声,巧妙地化解了现场的尴尬。
咳咳,陈公子果然是官场中人,对时局了如指掌,那你更应该和我们这些读书人站在一起,千万别做出那些亲贼卖国的事,与天下人为敌!吴安之皮笑肉不笑地对陈铭说。
陈铭冷冷地审视着吴安之,这家伙肯定收了李家的好处,动不动就扯上天下人,就凭你们掌控了舆论?
这在后世,绝对是国家重点打击的对象,这叫什么来着——对了,黑社会!
吴先生,我并非一定要与天下人为敌,只是问题在于,这天下如此广阔,为何偏偏要盯着我们通铭水行不放呢?陈铭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嗯哼,这其中必有隐情。\"吴安之发现陈铭虽年幼,却并非易于对付的角色,他的回答巧妙地又一次避开了问题的核心。
他不能直说,李家看中了通铭水行和巽风水龙,却不愿支付代价,只想空手套白狼!
大明朝的许多士人就是这样,视免费获取为人生的至高乐趣和终极目标。
不论是房产、田产,还是恋爱,他们都渴望不劳而获,甚至希望对方倒贴!
最终,整个国家也因此走向衰败。
然而,这些话不能直言。
一旦说出口,局面将彻底崩溃!
\"请告诉傅老爷,我无意与官府为敌,在昌平我会遵纪守法,应交的费用分文不少……但涉及到与李家的纷争,一切免谈!\"陈铭坚定地说。
见吴安之费尽唇舌也未能动摇他,只好无奈地告辞离去。
吴安之后,陈铭懒得理睬这些蝇营狗苟之人,反正事情已经无法更糟,于是放宽心态,享受剩下的半只鸡。
吃完后,他拿起食盒底层的半份邸报——正是有关李三才被贬的那条新闻,用邸报擦拭油腻的手,然后将其揉成一团丢到角落。
见天色已晚,料想这里不会提供灯火,即便有了也无法消遣,便直接躺下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
稍坐片刻,尚未完全清醒,忽闻门锁转动,那天堂上的书吏带着两名衙役,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房门。
\"陈公子,请随我们走。\"书吏笑容满面,与昨日的态度截然不同。
陈铭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很快来到州判衙门破旧的二堂,书吏和衙役悄然退去,只见傅州判和吴安之,不见其他衙役和人等。
\"来者可是陈公子?\"傅州判沉稳地问道。
\"正是在下!\"
\"这个……陈公子,关于你与李家水行的纠纷,经过调查确实是一场误会,你藏火药也有其原因,但对于纵火伤人之事……\"吴安之对陈铭摇摇头,晃晃脑袋。
\"二十两。\"陈铭从容不迫地说出价格,没有打算跟他们多费口舌。
\"傅老爷公正廉洁……\"
\"三十两。\"陈铭淡然地提高了报价。
\"这纵火……\"
\"现金不能再多了,以后通铭水行除了每月的赋税和常规费用,再额外给州判衙门十两润笔……\"陈铭的语气毋庸置疑。
\"咳咳,经本官查实,水行事件纯属误会,纵火伤人也是误报……今后水行经营必须遵纪守法,你可以离开了。\"傅州判说完拂袖而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陈铭闻言,微微一笑,说:\"吴先生,我没想到会在贵衙过夜,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如果不嫌弃,可随我来。\"
“在下清楚公子言出必行。”吴安之脸上的傲慢已被收敛,恭敬地回应。
随即,他领着那天订餐的衙役黄奎,退还了锦衣卫百户的委任状,亲自送陈铭离开了州府衙门。
三人不久便抵达鼓楼街的“万盛楼”。
“公子为何不早说,原来您跟万盛楼的东家有亲戚关系……”黄奎机灵,早已得知内情,看见目的地便立刻讨好起来。
“嗯,做人还是谦虚些好!”陈铭厚着脸皮回答。
带着二人进入后院,只见芝兰打扮成小厮的模样,郑掌柜已在那儿等候。
“兰哥儿,给吴先生三十两银子,另外取十两分成两份,两位辛苦了,拿去用茶。”陈铭大方地对芝兰说。
芝兰闻言,面色微变,迅速从后面取出预备好的银两,封装好递给吴安之和黄奎。
两人接过银子,连声道谢,又闲聊几句才告辞离去。
他们走后,芝兰松了口气:“还好公子提前告诉我,差点我就拿出一百两了,难怪小姐让我一切听您的吩咐!”
郑掌柜也连连点头:“公子手段高明,只用四十两银子就解决了官司,真不简单!”
“哎呀,您老别笑话我了,把账本拿来,我签字,这笔钱从以后的分红里扣除!”陈铭急忙说。
郑掌柜一听,一愣,连忙掏出预先准备好的账本,让陈铭签名。
签完字,陈铭心中感叹,果然世间没什么问题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
那就用更多的银子。
郑掌柜办完事后,匆匆告别,留下芝兰与陈铭交谈。
“今天的事,多亏小姐,也多谢芝兰姑娘。”陈铭朝着芝兰深深鞠躬。
“我只是跑跑腿,不过公子您也太厉害了,怎么知道我家小姐会有办法?又怎么知道我和掌柜已经在此恭候?”芝兰瞪大眼睛,好奇地问。
“呵呵,这个问题等会儿见到小姐我自有解释,请姑娘带路吧。”陈铭笑着对芝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