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萱这一胎终究没生下来。
封为魏嫔才一个月,孱弱的胎儿就被善妒的刘嫔谋害了。
刘嫔自从如萱封嫔之后,每每想到当初为难如萱的样子,心中就惴惴不安。
她不是关贵妃,有关家撑腰,有贵妃之位,眼看着如萱将来一步步踩在自己头上,不得不放手一搏。
她们都是新帝初登基时入宫的女人,对于先帝朝的种种,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打探。
据说,先帝朝,不乏有小产之后就此失宠的,何况如萱只是一个宫女,如果就此失宠,前朝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事就看谁胆子大,谁运气好。
刘嫔以为她运气好,但是魏如萱运气更好。
孩子的确掉了,可是在那之前,如萱就已经因为不慎崴脚而动了胎气,就算强行保胎,也不一定能撑到七个月大。
刘嫔的心思,早早就有人悄悄卖好告诉了她,正是两年前从永昌宫受罚出来之后,给她递伞的小太监。
如萱将他接到了身边,慢慢地掌管绮玉堂的事务,给他改了名字,叫王蟾。
刘嫔对胎儿动手,令太后怒不可遏,新帝继位之初,还没有人敢对孩子下手,就算是皇后那一次,太后也心知肚明不是关贵妃动的手。
皇后产后身子虚弱,太后从颐宁宫下旨,将刘嫔贬为更衣,打入去锦宫,以正后宫风气。
刘嫔搬到去锦宫那天,如萱想去看看,但是陛下在绮玉堂陪她,只好作罢。
如萱看着陛下和太后如出一辙的凤眼,笑着放上一粒棋子,却被对面那人用手拿走。
“错了。这一粒要下在中腹……这才是双打的做法。”
予鸿教过之后,便袖着手,任由如萱自己将棋子放上去。
“陛下,嫔妾的棋艺如何?”
如萱抬头,小小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丝毫看不出小产之后的落寞伤心。
予鸿道:“你的棋呀,至少再练二十年。”
如萱并不恼,道:“陛下五岁学棋,至今已有十五年,嫔妾再学二十年,也比不上那时候陛下三十五年的道行。”
“所以……”如萱轻轻搁下棋子,面露难色。
予鸿道:“所以你就不学了?”
如萱狡黠一笑:“所以就请陛下多多放水了。”
宫中女子邀宠,要看家世,要看样貌,要看才艺,要看心性。
如萱只有一张脸冲在前面,心性再好,也要日久才能见人心,前提是日久。
可是,若早早就失了宠,有再多的心机手腕也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劲。
而家世是如萱最缺的,因此只能在才艺上使劲。
琴棋书画如萱一窍不通,但是她可以学,而且是陛下亲自教学。
试问,还有比这个更方便的争宠方式吗?
甚至都不算是争宠,只要拿出自己的一副字、一张画,说是学生给夫子交功课,就可以得到一次名正言顺的见面。
而那个“夫子”,会不会在看见一把琴、一颗棋子的时候,蓦然想起后宫还有以为“学生”?
如萱时而学得认真,时而学的马虎,总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来让予鸿操心,而每每到了关键时候,交出来的功课又绝对令人满意,给予鸿长脸。
久而久之,就连予鸿自己,也在期待,这个徒弟,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年轻,女人的身子要多少有多少,女人的爱慕更是信手捏来,只有这个魏如萱,还算有意思。
真像一颗长在宫中的萱草花,在一众牡丹芍药之间格格不入,但是却卯足了劲要往上爬。
予鸿就是赏花人,牡丹与芍药的争斗他已经很看厌了,来来回回总是这些招数。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株积极主动的花。
*
颐宁宫的香总是别具一格的。
大概是从先帝朝起,宫中就有了不成文的规矩,最好的香料,要往毓璋宫那里送。
后来就是颐宁宫。
因为这座宫殿的主人,是最懂香料的人。
因此,建章帝的后宫,就甚少有人用香料设局。
但是……想要害人,可不是一方香料能够阻挡的,起心动念之后,有的是手段。
丁香身为御前伺候的总管之一,隔三岔五地给陵容请安,汇报皇帝的情况。
说起来,不过是吃的怎样,睡的怎样、最近喜欢什么、身子怎么样、心情好不好而已。这还是当初予鸿住在雪案堂、后来南南北北到处走动时,留下来的习惯。
陵容身在后宫,予鸿写信一向报喜不报忧,陵容要想知道儿子究竟过得如何,只有从丁香等人口中知道。
这个习惯,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也就是心无隔阂的亲母子才能这样,予鸿知道丁香会到颐宁宫汇报消息,但是三四年来,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但是现在,丁香嗫嚅着说:“魏嫔小主受了委屈,奴婢看着,陛下似乎有意给她个封赏。”
陵容笑容不变。
丁香继续劝道:“只是奴婢看着,宫中小主虽然不多,但是极少有人像魏小主这样几次三番晋封,难免惹人非议。您看,要不要劝劝陛下?”
陵容并不直接表态,反而继续饮茶。
丁香这下渐渐坐不住了,她面上带了几分焦急:“太后娘娘,后宫的事情,您得拿个主意啊!”
陵容终于放下茶盏,似笑非笑道:“是你们主子,让你过来探哀家的口风的?”
“是他自己想要晋封魏氏,但是又怕哀家不同意,或是后宫起纷争,因此才叫你先来探探路?”
丁香顿时张口结舌。
“娘娘明鉴,是奴婢自己心思太多,担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