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岗确实在楼下转悠了一个小时，他知道程爸在哪个病房，可始终没勇气进去。
这一场车祸是他母亲策划的，是父亲主导的。
幸亏程爸没有性命之忧，否则他根本没脸过来。
可就算过来了，他也没勇气去见程朵朵，所以只能在楼下转悠。
他的行踪是保不住的，到时候邵春华和宋天明肯定是知道的，但，就算如此，他也想来看看。
也就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太早发现，他直接关机了，要不然就能给程朵朵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
直至天黑，灯火通明。
柴岗已经在楼下转悠了四个小时，浑身都冻透了，依旧不想离开。
终于，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浑身一僵。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抹倩影，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回过神来。
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跟了上去。
程朵朵住在哪里，他是知道的，他也订了那个酒店的房间，而且就在程朵朵的房间对面。
“朵朵。”柴岗喊了一声。
程朵朵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他，脸上是惊讶的，但是眼底的神色还是比较冷淡的：“你怎么在这？”
柴岗研究过心理学，研究过微表情，对于程朵朵此刻的神态一目了然。
他的心沉了沉。
只怕程朵朵已经知道什么了。
柴岗道：“我过来看看。”
程朵朵点点头，没追问他过来看什么，话题就戛然而止了。
柴岗问：“朵朵，有空吗？陪我吃个宵夜。”
程朵朵看着他，眉目如星。
柴岗挪开了视线，没看程朵朵，而是指了指不远处有个小摊贩，“听说潭州的宵夜很不错，我今天还没吃饭，陪我吃点？”
他说完，不管程朵朵点没点头答应，他就朝着小摊贩走过去。
程朵朵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熄灭手机，跟上了柴岗的步伐。
这是流动的小摊贩，一辆三轮车，做的是简单的烧烤，旁边还有炒粉，炒田螺等等。
柴岗轻车熟路地找了个位置，然后去买了炒粉，炒田螺，还有一些烤串。
等一切准备就绪，想了想，他又起身去马路对面的小超市，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瓶罐装啤酒，还有两瓶椰奶。
他拿起一瓶椰奶，打开盖子，递给程朵朵。
程朵朵接过后，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柴岗笑了笑，拿起一瓶啤酒，滋啦一声，打开盖子，他用酒瓶碰了碰程朵朵的椰奶瓶，道：“老同学了，这么客气，该我是谢谢的，谢谢你陪我吃一顿饭。”
程朵朵沉默片刻，觉得喉咙有点干，就干脆不说话，拿起椰奶瓶，喝奶。
柴岗灌了一口酒，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程朵朵的脸，放下酒瓶后，他才垂下眼帘，啧了一下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专门来找你的。”
程朵朵不动声色问：“找我做什么？”
“顾修的事情我很抱歉。”
柴岗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程朵朵的心头微微一颤，她是没想到柴岗会这么直接挑起话题。
她觉得自己的演技不算是特别好的，虽说上一次也极力在演戏，但，顾修说了，柴岗看穿的可能性很大，可彼此之间有老同学的情面在，就是不说穿而已。
现在，柴岗是要挑明了吗？
程朵朵不敢动，面无表情地看着柴岗。
柴岗苦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很卑劣？”
程朵朵依旧是一言不发的。
柴岗拿起酒瓶，往嘴里灌酒，直至将这一瓶酒喝下肚之后，才将酒瓶丢掉。
他从塑料袋里又掏出了一瓶酒，拉开盖子，重新又喝了一口之后，才放下酒瓶。
胃里空空，酒精在胃里发酵的滋味不好受，有些疼，有些胀。
柴岗忍不住侧头打了个酒嗝，再回头看程朵朵的时候，急忙道个歉：“抱歉。”
程朵朵轻轻地摇摇头。
程朵朵越是这模样，柴岗就越发难受，他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因为眼眶憋得难受，很涩，很胀，可就是憋不出眼泪。
他将酒瓶把玩在手掌心上，捏了捏，酒瓶就发出响声：“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不等程朵朵说话，他笑了笑，满脸的嘲讽：“其实我也很看不起自己。”
“上大学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家里条件挺好的，我不用去兼职，我有很多时间用在自己的兴趣爱好上，用在研究自己的专业上，就算是后面考研，大家也觉得我是按照自己的步伐走的，我的人生是开心的，毕竟毕业之后我就进了争光，就算是比别人晚两年毕业，拿到的薪水也比那些工作了两年的同学要高。”
“可是，我最羡慕的是你们，因为你们不管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你们是因为看到了房地产的高光时刻进来的，你们是为了挣钱选择的专业，那你们也是为了自己选的。”
“而我呢，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别人规定的，我成绩好，我想要上重点高中，我妈说，我应该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吃糠咽菜才不会让别人注意到，所以，我的日子是过得清苦的，在大学之前，我也是要打工挣钱的，其实在大学里面我也是要工作的，只不过我的工作跟大家不一样，我不用去家教挣钱，我是靠着炒股票挣钱。”
“你知道吗，我想要学习的专业不是建筑设计，而是心理学，但是我妈说，只有我学习了建筑设计，才有机会进到争光工作，才能正面接触到我的仇人。”
柴岗忽然笑了笑，抬头看着程朵朵，问：“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没错，是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