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说着,面上便是故作委屈,林墨婉果然乖乖的不动了,她知道,林墨婉向来吃这套,她连忙起身,倒了水,试好了温度,端来小心翼翼的扶起林墨婉喂给她。
她躺在床上,头晕脑胀之际,心中思绪翻涌,她好像想起来了一点,她和公叔北丞还真不是没有关系的。
至少,她确实曾是他手上的人,他的暗卫,替他杀一切他要他杀的人,而最后一次,是在落海,那次的任务是刺杀一个到落海游船的权贵。
她和往常一样,乔装打扮成能够入场的人物,最好是那种不起眼,但又不能少的,那种权贵游玩的场合,最不能缺的自然就是伺候歌舞的舞女了。
有公叔北丞的帮忙,她很轻易的就混入其中,站在舞台中央,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直到听见身边起身敬酒的人唤高位上的人“陛下”,她才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权贵,那是公叔言玉,是大荣国的皇帝。
可为时已晚,藏在炸开的花球中的剑已经飞了出来,她不得不握着剑冲上去,结果可想而知,她差一点,手里的剑就能刺穿公叔言玉的心口,她还是被禁卫军拦住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那温润如玉的男人,他只是面色如常的坐着,她本来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救他,可他的眼底只有冰冷的淡然,仿佛他们并不相识。
那一刻,她恍然大悟,他要她死,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她那时不明白,现在也未曾想通,是她做了什么吗?
她不知道,她不记得了……
前后的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根本无法拼凑完整,只依稀记得她在偌大的船上奔跑,推攘,很吵,所有人都在抓她,她拼命的挪动一切可以挪动的东西来抵挡身后的追兵,她还是被逼上了绝路,无数弓箭手对准了她。
深幽的海面翻涌起浪花,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濒临昏死之际,她似看见一道重物落下,迅速往她这边过来,好像是一个人,但隔着幽暗的海水,她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只知道他们越来越远,直到那人影又被无数人影拽走,她独自沉入水里……
她再次猛然惊醒,被海水淹没的窒息仿佛就在刚开,她咽了咽口水,浑身止不颤抖着,好一会儿才从濒死的彷徨中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见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内也很暗,应该是玉枝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所以没有点灯。
她缓缓抬眼,就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恍惚间,林墨婉好像看见了那个跳下来,拼了命朝她游过来,却又被拽回去的人影。
不知怎么的,她本不是感性的人,这一刻,也突然忍不住涌上一阵酸涩,下一刻,眼眶就被雾气笼罩。
“怎么了?”黑暗中的人影缓缓开口,是沈微远的声音,林墨婉刚酝酿起来的悲伤瞬间一扫而空。
她承认,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直到沈微远的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她时,接着屋内微弱的亮光,她才看清楚他的脸。
虽然是稳住了心神,但两颗眼泪还是从眼角默默地滑落下来,她摇了摇头,有些哽咽,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握着她的手,似有些紧张,林墨婉沉默着,挣扎着起身,他就连忙伸手拉过一旁的软枕给她靠上,握着她的手,轻声询问:“头还疼吗?”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哪怕今晚没有月光,他也像是沐浴在林墨婉自己给他镀上的一层柔和的光晕中,他细致的帮她掖好背角。
林墨婉看着他,许久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抬起头,目光与她相碰,她才回过神,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了句:“不疼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又握着她刚刚退烧还有些烫的手,低下头,语气哽咽,“对不起啊。”
林墨婉怔了怔,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解,他却语气稍顿,接着道:“我不该和你吵架,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对不起。”
他说着,声音都止不住的哽咽,一想到她倒在一群死人堆里的样子,他就止不住后怕,那一刻,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平安。
林墨婉看着他,第一次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心里竟有些不适,她也不会什么安慰人的话,琢磨许久,才道:“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的。”
其实在她心里,从未觉得两人是平等的,他也从来不需要道歉,这个时代,讲求门当户对,能让沈微远这么低声哄的人,只能是未来家室和他旗鼓相当的沈二夫人。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本意是想告诉他没关系,反正她又不图他的真心。
可真的不图吗?这话到底是想说给他听,还是在警告自己呢?她也分不清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头的疑虑,沈微远眼底闪过一丝刺痛,握着她的手又不经紧了紧,他还想开口说什么,林墨婉却率先道:“我是说,没关系。”
在克制这方面,她一直都做的很好。
沈微远看着她,欲言又止却也不再说什么,林墨婉垂下眼帘,默默地将被握住的手抽出来。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陷入一阵僵持,屋外的风吹的很大,裹挟着雪花拍打在门窗上。
良久,林墨婉才主动道:“听说,二爷要成亲了?先前都没来得及问。”
她尽可能的让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过,可说完,眼眶还是忍不住酸涩起来。
沈微远怔了怔,颤抖着唇想要反驳,可此事早已人尽皆知,他和宋安容仿佛已成命定,他顿时感一阵深沉的无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相信自己。
见他不说话,林墨婉稳了稳心神,接着道:“所以,我们结束这段关系吧,您也不想未来的沈二夫人确定我的存在之后心里不快吧。”
她说着尽量别开眼不去看他,可心里没由来的痛色还是刺激的她眼泪滑落,沈微远看着她,咬紧了牙关,双眼中也是噙满了泪。
他沉默了片刻,问:“是你自己就是这么想的,还是有什么人让你这样说的?”
“没有别人。”
她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怕她被人威胁,所以才这样问的,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人,是她不想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