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渊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林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分多钟无人接听,林渊随后又拨了一遍,终于接通了。
“儿子,你怎么想起给老爸我打电话了?”电话对端出来了林伟憨厚的声线。
林渊故意将声音压低,“爸,你现在周围有同事在吗?”
“同事?”林伟朝四周看了看,工地上鲜有工人,离他最近的一名同事也在十多米开外操作着翻斗车,“没啊,附近就我一个,儿子,这是出什么事了吗?难道你老妈背着我找了其他男人?我当初就有点不放心...”
林渊:......
“爸,你想什么呢,我找你是公事。”林渊将音量恢复了到正常水准,“我记得你曾经给我看过一张照片,是你和工地上班的同事一起的合照,有一个挨着你最近的,你和我提起过,叫顾标新,是不是有这个人?”
“有啊,现在还在我们工地上着班呢。”林伟疑惑道,“儿子,你突然提起他做什么?”
林渊大喜,但极力掩饰,“爸,没啥事,就是随便问问,他今天也在吗?”
“在的在的,我们是一个搬砖小组的,他现在上厕所去了,要不要我把电话去给他?”
“不用爸,那你先忙,我先挂了。”
“等一下...”林伟话说到一半,林渊却急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儿子挂得这么着急...肯定还是孩子他妈有了新欢,我的命好苦啊...
“阿伟!你又偷懒!”
工头从远处疾走过来,劈头盖脸地朝林伟的安全帽上砸了一拳,他扫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人,问道,“顾标新呢?”
“工头,他上厕所去了。”
“工头,你找我?”顾标新提着裤子从远处走了回来,虽然年纪和林伟相仿,但他满脸沧桑,五十岁的他看上去有六十多。
工头喜笑颜开地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抽出一张信封,交到了顾标新的手里,“标新,你这个月活干得不错,上头巡检很满意,这是500块奖金,你收好。”
林伟看得眼馋无比,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嘴,“工头,有没有我的?”
“啪”地一下,工头又往林伟的安全帽上砸了一拳,他大骂道,“你想屁吃呢!你看你砌的墙东倒西歪的,我不开除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
说完,工头就气鼓鼓地离开了。
看着林伟被工头责骂,顾标新的内心忍不住好笑。
明明工龄对方更长,可论搬砖的天资对方差了自己一大截。
顾标新当着林伟的面拆开了信封,数了一遍又一遍那五张百元纸币,“阿伟,你也长点心吧,以后跟着我好好学,我带你。”
林伟内心窝囊无比,他恨自己的愚笨,来到沪海市搬砖十五个年头了,可依然是一名最底层的搬砖工人。
工资年年不见涨,可家里女儿林嫣然要上大学,儿子林渊又快到了适婚年纪,这开销是迫在眉睫。
好在儿子林渊足够争气,听说最近还荣升了治安组的副队长,工资福利遥遥领先自己。
他自然不甘落后,即使手脚愚笨,又没啥特长,依然十年如一日安心待在工地搬砖。
一届又一届的工头看到了林伟的恒心,因此即使林伟在工地上犯一些小错误,他们或打或骂,但绝不开除他,至少给他留了一个吃饭的地。
“标新,你就教教我,我每次砌墙这手就不听使唤的抖起来。”林伟卑微地说道。
顾标新嘴角微微勾起,朝着林伟伸手一招,“行,跟我来,哥演示给你看一遍。”
工地上,一名后辈教导着一名前辈,滑稽的场面落入其他工人的眼里,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我去,这个林伟也太卑微了吧,竟然让顾标新教他砌墙!”
“老实人真是到哪都是被欺负,我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你们别让我看。”
“林伟也真是的,要学本事可以来找我们嘛,我们年纪比他大点,请假我们又不丢脸。”
“但那个顾标新也是够做得出的,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教林伟砌墙,这小子不是什么好料。”
“我听说他获得了工头的一笔奖金,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艺确实比我们很多人强。”
“强又怎么样!他今天可以这么欺负林伟,以后就能够踩到我们头上!”
虽然众人都对林伟深表同情,但却无一人出来阻止这荒诞的场面。
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弱肉强食的社会规律。
即使顾标新不得人心,但只要他工作能力超群,得到上级领导的认可,那下一届的工头大概率轮到他来干。
没有人会愿意站出来得罪将来的领导,这就是现实。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夕阳西下,工人们准备收拾收拾下班了。
林伟放下砌墙工具,他吃力地用发麻的胳膊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顾标新看了看天色,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掐灭了烟头。
趁着教导林伟的功夫,他有意将自己的一部分工作混在教学里,丢给了林伟去处理。
此刻他为自己摸了半天的鱼而庆幸不已。
“呜哇呜哇!”
突然,工地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警灯闪烁,和夕阳的余晖交相呼应。
原本打算下班回家的工人们都愣住了,出神地看着一名名警探从警车上走下来,然后由远及近,走入了工地。
工头远远瞧见了,他一度是以为出了工地事故,慌张地来到警探面前,“这是怎么了呀?来了这么多警探!”
“不是找你。”
李长鸣敷衍了一句后带着一众警探边走边看,一一比对着照片和眼前的工人。
顾标新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溯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出租房内,他亲手用菜刀砍死了徐萌萌。
“铛~”
手里的打火机不经意掉落地面,顾标新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愈来愈近的警探们,他下意识地转身拔腿就跑。
“就是他!别让他跑了!”李长鸣大手一挥,边喊边拔腿追了上去。
身后一众警探也是赶紧跟了上去,工地内乱做一团。
工人们和工头完全不明所以,一个个傻傻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呀?他们为什么要抓顾标新?
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在人群间穿梭,眨眼的刹那,他已经提前堵在了顾标新正前方,并用单手摁住对方的整张脑袋,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