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茵想出门走走,但不愿意谢安陪着她。
而谢安态度坚决,不让他陪着,就不准文茵出门。
两人僵持了几日,文茵就几日没睡好,看到她眼底的疲倦时,谢安妥协了。
他不想文茵受累,也不想她留下病根,再没有比文茵的健康更重要的东西了。
让林妈妈和小月跟着文茵出门,自己带着千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至于孩子,已经送去了正院由母亲照顾,唯恐他不在府里,有人又想趁机使坏。
那是文茵给他生的孩子,他已经伤害了很多人,不能再让孩子受到伤害。
不然等文茵心病好了,又要与他置气,他何时才能把人哄好?
这几日锦绣堂发生的事谢夫人都知道,孩子被送到正院,她求之不得。
看着孙子的小脸,总觉得被那对不靠谱的爹娘折腾瘦了。
“有些孩子生来是享福的,怎么我们家长生要遭这么多罪?多乖巧的孩子呐,只要吃饱喝足,就不吵不闹,他们怎么就忍心折腾他?”
刘妈妈道:“大爷很疼爱小公子,就是柳夫人脾气倔,非得把小公子往外推。”
大家族的孩子不管嫡出还是庶出,都是由正妻负责教养,孩子能养在柳夫人跟前,她就应该偷着乐了,没想到居然把孩子往外推,等以后孩子大了,不跟她亲近,她才会知道此时的言行有多愚蠢。
谢夫人叹了一口气,“好在我身子骨还可以,往后就把他养在正院吧,不管安哥儿怎么闹,都不准他把人抱走,铁打的孩子都经不起折腾,更何况小长生还是个早产的,得好好养着,才能健康长大。”
刘妈妈也觉得养在正院好,这里伺候的都是老人,手脚麻利,清风院那边也不敢轻易得罪正院的人,小公子养在这里,更安全。
逗弄了一会儿孙儿,看着他可爱的小模样,谢夫人的心都被融化了。
都说儿肖母,文茵模样生得好,小家伙挑着父母漂亮的地方长,瞧着比安哥儿小时候还好看,等长大了,定是个俊俏小郎君。
出于对儿子的了解,谢夫人觉得,如果柳文茵不放下心结,与安哥儿和好如初,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亲孙子了。
只这么一想,谢夫人就恨不得把孙儿捧在手心,不要磕着碰着。
这就是她的命根子!
没有犹豫,谢夫人道:“去清风院传话,以后晨昏定省就免了,无事不用来正院。”
这是要减少王乐薇接触孩子的机会,刘妈妈懂,清风院那位的手段并不高明,如果事情没闹大,估计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被所有人提防着,王乐薇在府里的处境变得艰难,那些饱含深意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
谢家人虽然没对她做什么,但释放出来的信号,是她这个正妻不得丈夫的宠爱和敬重,就连长辈,也没人站在她这边。
王乐薇生不了孩子,眼下又是这种局面,瞧着已是翻身无望了。
……
出了府,柳文茵脸上终于有了放松的神色,林妈妈和小月对视一眼,都觉得出门一趟,值了!
京城还未落雪,入冬以后气温一日比一日低,冷气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担心文茵会着凉,下马车之前林妈妈给她披上碧落色的披风。
老太君去世不久,谢家所有人要守孝三年,不能穿色彩艳丽的衣裳,姑娘们不能议亲,包括谢大人和谢安,此时也是丁忧在家,为老太君守孝。
而谢钰远在漠北,府里的消息无法传达,这种时候把他召回来也不实际,只能由他继续征战沙场。
碧落色虽不张扬,但街上的行人和摊贩大多穿着灰色衣裳,这一抹浅蓝就特别显眼。
披风贴近脖子处有一圈白色皮毛,触感柔软,保暖又好看,是用谢安从幽州带回来的狐狸皮做的,用剩的边角料,正好用来给长生缝袄子。
虽然没有精心打扮,但柳文茵生了副好样貌,披着披风从街头走过,宛如弱柳扶风,婀娜动人。
路过的人忍不住回头去看,有人欣赏,有人羡慕,也有人眼神痴迷……
谢安不远不近地跟着,发现许多人把视线落在文茵身上,心里醋意翻涌,这是他的夫人,这些人看一眼也就罢了,抻着脖子去看,是否太过失礼?
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文茵,谢安有种把人带回家藏起来的冲动。
幸好理智还在,没做出惹人不快的事情。
谢安时常在外行走,认识他的人很多,见他不疾不徐跟在美人身后,美人又是病恹恹的样子,便明白了美人的身份。
以前是谢家的表姑娘,如今是谢家大爷的平妻,不久前还生了个儿子!
察觉到谢安的眼刀子,没人再敢盯着柳文茵看。
谢安的表情这才回暖了些。
街边的商铺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若是以前,柳文茵早就进去挑选心仪的衣裳钗环了,但这次,她只是沿着街边走,目不斜视,那些华丽亮眼的东西已经无法再吸引她。
可她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只要能离开谢家,不管去哪儿、做什么,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这样的文茵,让谢安有种抓不住的恐惧感。
见她站在路边买糖画,分给了一群陌生的小孩,又比划着让小贩给她画一匹马,知晓她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为了安自己的心,也为了哄文茵高兴,谢安便进了旁边的首饰铺子。
之前他因为吃醋,打碎了谢钰送文茵的玉镯,要重新送她一只。
糖画不是稀罕物,柳文茵有的是银子,让人给她画了巨大的宝马。
围在她身边的小孩羡慕极了,与他们手里的糖画相比,这匹马好大好大……
柳文茵认真道:“这是给我家小孩的,不能送给你们。”
林妈妈和小月都快喜极而泣了,早知道出门一趟,夫人就不再讨厌小公子,她们应该早早把人带出来散心的。
哪怕大爷不同意,为了夫人的健康,她们也得尽力一试。
柳文茵举着糖画,眼神搜寻了一番,看到了隐蔽处的千山,招了招手。
千山连忙上前,“夫人,您有何吩咐?”
柳文茵把糖画给他。
千山嘴角抽了抽,“我都这么大了,吃这个不好。”
小月瞪了他一眼,“你想得倒美!这是夫人给小公子买的,只是暂时让你拿着而已。”
千山脸红了红,方才夫人送出去了很多糖画,他还以为自己也有份呢。
连忙接过“骏马”,小心翼翼地举着,就怕不小心弄坏了,惹这位主儿不高兴,大爷肯定会将他扒皮抽筋!
柳文茵道:“你快把糖画送回去。”
千山摇头,“属下得保护您的安全。”
柳文茵急了,“糖化了就不好看了。”
千山做不了主,“那属下先去问问大爷的意思,大爷若同意,属下这就把糖画送回府,给小公子。”
柳文茵漫不经心地点头,显然对谢安没有任何兴趣。
千山颔了颔首,进了一旁的铺子。
文茵要和孩子亲近,谢安求之不得,命千山把糖画好好送到孩子跟前,哪怕不能吃,看一看也是好的。
这是娘亲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儿子肯定会喜欢。
千山离开,谢安一个人远远地跟在文茵后面。
林妈妈和小月还没高兴片刻,就听见柳文茵小声地问:“千山不在,我要是跑了,谢安能追上我吗?”
两人被吓了一跳,难怪非要让千山回府送糖画,敢情打的是这个主意,若不是她们贴身伺候夫人,知道夫人的病没好,都要以为她心智恢复正常了。
她们不反对夫人离开谢家,但也不支持她偷跑。
夫人长得花容月貌,又是个姑娘家,后续问题不处理好,离开谢家会很危险的!
更何况还有王家人虎视眈眈盯着,没了谢家的庇护,夫人身边将会危机重重。
就算要离开谢家,也得让大爷安排护卫,送夫人到安全的地方才行啊。
“夫人,万万不可。”
柳文茵提了提裙摆,“可我不想回去了,不想再被人欺负。”
说罢,狠狠地呼了一口气,柳文茵想不到逃跑的好法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跑得够快,就没人能把她抓回谢家。
“夫人,您等等我……”小月喊道。
夫人身体还没养好,这会儿跑得如此快,难道方才不是说说而已?
看到文茵突然往前跑,谢安人都是懵的,没往逃跑那方面想,只以为文茵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怕她摔跤,连忙追了上去,“别跑……”
此时此刻,谢安的声音在柳文茵听来,和恶鬼的呼声没什么区别。
她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见她越跑越快,甚至还撞到了几个行人,谢安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她的想法太简单,稍微一想,谢安便明白了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心里又气又好笑,凭一双腿,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她能跑哪儿去?
早知道她有抛夫弃子的心思,他绝对不会让她出门!
不再顾及形象,朝着柳文茵飞奔而去。
柳文茵回头看了一眼,见谢安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顿时慌不择路往城门口的方向跑。
动静太大,以至于文夫人透过车窗,一眼就看到了文茵。
只一眼,文夫人便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女儿。
错不了!
激动地拍打车厢门,“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