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茵骨子里是不服输的,比起低头认错,她宁愿受皮肉之苦。
谢安让她跪,她真就跪了,只是没跪在清风院,而是去了锦绣堂的佛堂。
还理直气壮地说,她不是怕他们才下跪,是要给老太君祈福保平安。
谢安被她的态度气着了,王乐薇是他娶进门的正妻,是要让她掌管中馈,不是让她来受委屈的。
文茵一而再做出冒犯之举,他若再偏袒,未免有故意羞辱王乐薇的嫌疑?
他不爱王乐薇,除了新婚之夜,后来都宿在文茵的房里,府里已经有人在看王乐薇的笑话,若再下她的面子,以后她还怎么管家?
这一次,他必须要让文茵明白,她的行为是错的,往后不可以再犯。
谢安不准小月等人跟着文茵,就怕这些丫鬟婆子帮她糊弄人,还命王妈妈去监督着,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起来!
谁都没想到,谢安会为了正妻罚柳文茵,只觉得韶光院这位,离失宠不远了。
怕自己心软,盛怒中的谢安出了府,步行来到长街之上,街边有一卖馄饨的小摊,店家是一对夫妻,妇人怀了身孕,负责收银钱,男人忙忙碌碌,但脸上的笑容掩藏不住,时不时还要去和妇人的肚子说话。
谢安的气突然就消了。
文茵还怀着孩子,大夫都说了她心情郁结,容易情绪激动,她不是故意伤害王乐薇的。
谢安打算回府,可想到自己罚了文茵,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本来就没把人哄好,经历了这次的事,文茵估计更不愿意搭理他了。
左思右想,觉得给她带点吃食更容易把人哄好,于是去了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每样吃食都给文茵买了一点。
看在吃食的份上,文茵应该会消气的吧?
千山没忍住问:“大爷,夫人还在受罚呢,您怎么不紧不慢的,就不担心夫人吗?”
谢安一脸笃定,“她肯定已经起来了,我的命令要是那么好使,她也不会冒犯王乐薇,更不会宁愿受罚,也不道歉。”
千山觉得自家主子的心境变了,若是以前,大爷相信的肯定是表姑娘。
可眼下,大爷却笃定,错的人是她。
抿了抿唇,道:“表姑娘第一次发脾气,是因为不想敬茶,这次不需要敬茶,也不需要学规矩,怎的突然又发火了?如果真是夫人说的那样,表姑娘误会了她的意思,属下觉得,可能是夫人言语之间有不妥当的词语,瞬间激怒了表姑娘,一个人的舌头和牙齿尚且有磕磕碰碰的时候,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在一起相处,有口舌之争很正常,但一来就动手,显然不是说错话这么简单。”
谢安下意识否认,“乐薇对文茵处处谦让,当时我也在场,虽然没听清具体内容,但看她的表情,和面对我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千山顿时理解了小月对他抱怨的那些话,大爷的心,早晚会被清风院那位吸引走,终有一日,大爷会厌弃了表姑娘。
这不,已经有苗头了。
“属下只是觉得,表姑娘不是刁蛮之人,这么多年属下只见过表姑娘用那种态度对待四姑娘。”
而四姑娘是什么脾气,府里的人都知道。
清风院那位来谢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是有心隐藏本性,装这么一段时间,其实并不难。
私心里,千山是向着韶光院的,毕竟大家都知根知底,就算大爷娶了正妻,让府里的形势变得微妙,表姑娘也不可能做无缘无故欺凌他人的事情。
否则,她又何必疏远大爷?
真想争宠,讨大爷欢心对表姑娘而言,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吗?
谢安面上不显,脚步却悄然加快了几分,脑子里闪现出文茵倔强、不肯低头的模样,后悔不知不觉爬上了心头。
他要给王乐薇体面,也不该踩着文茵的骄傲和尊严。
只是王乐薇被泼了茶水,他便理所应当认为她是受欺负的那方,这对文茵不公平。
她是好姑娘,向来是用最大的善意待人,方才是他草率了,竟是三言两语就定了文茵的罪。
谢安后悔不迭,脚步越来越快,最后都快跑起来了。
府门口停着辆马车,谢夫人外出巡铺子,看到儿子慌张的模样,不由得问:“可是遇到了大事,怎这般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狗在撵你呢。”
谢安没空和母亲多说,很快进府,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后。
心里纳闷,谢夫人让刘妈妈去打听情况,柳文茵被罚跪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全府,都不用刻意去打听,等在府门口的丫鬟就回禀了这事。
“她那么大个肚子,怎么能下跪!”
听说柳文茵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因为大爷没发话,监督的婆子不准她起来,这会儿还在锦绣堂跪着。
谢夫人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有这样的爹娘,轮流想要孩子的命,这孩子上辈子是真造孽了!”
刘妈妈扶着谢夫人的胳膊,“夫人,我们快去瞧瞧,可别真让他们折腾出事。”
谢夫人一边走,一边数落柳文茵和谢安,最后道:“把王乐薇禁足,在孩子没平安出生以前,清风院不准再随意进出!”
不管王乐薇是否无辜,这两次祸事都有她的影子,要是再让王乐薇掺和下去,她的亲孙子真要被折腾没了。
至于宫里的那位,再想插手他们的家务事,就等着被上书弹劾吧!
听说谢安已经回府,王乐薇正想去锦绣堂,说些无关痛痒的好听话,再去瞧瞧柳文茵的狼狈模样,给自己找点乐子,没想到突然被禁足了。
心里很是忐忑,就怕婆母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夫人您别担心,那些话除了柳文茵,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她没有人证,就算长辈有所怀疑,也不能对咱们做什么。”
王乐薇定了定心神,警告兰英,“嘴巴闭严些,若是传了出去,我定重罚!”
兰英心里一梗,柳文茵也是当事人,从她嘴里说出去也不是不可能,怎的自己还要被警告?
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她知道夫人的太多事,要是哪天事发,她会不会被怀疑?
到了那时,夫人又会如何处罚她?
兰英摇了摇头,安慰自己,她可是得力大丫鬟,与夫人主仆情谊深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王乐薇对柳文茵的现状好奇得紧,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坐立难安之时,看到了镜子里被烫肿的脸,积攒的怨气冲破牢笼,猛地将胭脂水粉砸在地上。
镜中的人冷笑,谢安已经开始信任她了,下一次,她定要柳文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