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是新郎,晚上还要洞房花烛,灌他酒的人心里都有分寸,天一黑,便放他离开。
心生躲避之意,谢安喝了很多酒,头昏脑胀地来到韶光院,下人们想把他送回隔壁的清风院,还被呵斥了一通。
跌跌撞撞进了韶光院的主屋,满室清冷,浴房没人,外间没人,拔步床上也没人。
“文茵?”
“大爷,柳夫人出城去了,您还是快回清风院吧,莫要错过了良宵。”
谢安喃喃自语,“对,文茵出城了,庄子上人生地不熟的,我得去瞧瞧她,看她有没有吃好睡好。”
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下人们面面相觑,这大喜的日子,不去陪新娘,跑来找柳夫人做甚?
动静闹得这么大,往后那位当家主母,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清风院那边,王乐薇的陪嫁妈妈们来寻人,“姑爷,夫人还在等您呢,您怎么走错院子了,快随我们回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谢安充耳不闻,趁着酒意试图躲避接下来的一切,执着于出府去找柳文茵。
兰英看得着急,大婚之夜姑爷不留在清风院,她们家夫人得被笑话死!
只能点了个丫鬟,让人去请谢家的长辈,自己和几个婆子极力地拖延时间。
谢夫人本来就在留意儿子的去向,得知他想去找柳文茵,当即就去拦人。
老太君也派人去劝阻,大喜之日安哥儿要是去找文茵,那是在害她。
以后王乐薇会记恨文茵,王家也是,还有宫里的那位,肯定也会恼上文茵。
此举,是在给文茵树敌。
既然把人娶回来了,没道理让人守活寡。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老太君都不准谢安在这种时候去见文茵。
王乐薇在房里等了许久,谢安才被送回来。
他喝多了酒,沾了枕头便睡,整个过程都没瞧她一眼。
王乐薇气红了眼,谁家新郎大喜之日会喝得不省人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今日不圆房,等柳文茵回来,谢安还会来她的清风院吗?
定是不会了。
有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谢安,你真的好欺负人啊。”
躺在婚床上的人翻身背对着她,王乐薇心里更难受了,他这是宁愿装睡,也不愿与她圆房吗?
“是你自己说的,会给我正妻的体面,谢安,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你后悔了,你应该早早告诉我,我们可以退婚,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为何把我娶进门,又这么羞辱我?”
“如果你真不愿意,那我们和离,往后我是生是死,都与你们谢家无关,总好过被你这般欺负。”
王乐薇字字泣血,谢安心里悲凉,从定亲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预想到这个结果。
为文茵守身,是在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而且他也需要嫡子做为继承人。
世事难全,他注定要对不起文茵。
……
谢安心里挂念着文茵,想去城外看她,可又觉得羞愧,怕看到她眼里的责怪和委屈。
这一刻,他怯懦了。
可留在府里,看到王乐薇,他又会想到自己背叛了文茵的事。
哪怕这人是他的正妻,行夫妻之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也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既不想见到王乐薇,也不敢去接心爱的女人回家,他只能躲。
听说幽州起了战事,皇上派太子犒赏三军,谢安主动请缨,一同前往幽州。
离京前夜,他还是没忍住去庄子上看了文茵。
烛火葳蕤,明暗交错,明明她已经睡着了,但谢安总觉得她的眉眼之间笼罩着淡淡的忧郁。
是庄子上的人苛待了她?
还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谢安心口憋闷得难受,可他连把人抱在怀里的勇气都没有。
长指虚虚地抚摸她的发顶,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对不起。
“茵茵,我爱的只有你。”
浅浅的吻印在她的眉心,谢安承认自己是胆小鬼,看到文茵睫毛微动,他霍然起身退了出去。
明明那么想她,却连和她说话的勇气也没有。
只能安慰自己,等从幽州回来,他肯定已经调整好心情,到了那时,再与文茵赔罪。
小月歇在隔壁的耳房,听说大爷来了,连忙起身,方才夫人诊出有孕,这事得让大爷知道。
她知道家里的长辈为何要让夫人来庄子,老太君想让夫人散心,正院那位是怕夫人影响儿子儿媳培养感情。
原本说好要在这儿住一阵子,可眼下夫人查出有孕,还是回府比较好。
谢安走得快,听见脚步声更是加快了步伐,他既想让文茵知道自己心里有她,又怕文茵知道他来过庄子,为他伤神。
小月还没来得及喊人,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消失。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罢了,能为夫人做主的只有老太君,明日直接回府便是。
至于大爷……有了新人,哪还能全心全意对待旧人呐。
男人的爱并不牢靠,今日爱的是夫人,明日爱的可能就是他的正妻,还是不能对他抱有太大的期待。
好在夫人有了孩子,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在府里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谢安出发去了幽州,王乐薇心知他是在躲着自己。
只要不是和柳文茵在一起,不管谢安去哪儿,她都能接受。
趁谢安不在,正好可以跟婆母学习管家,等他回来,她应该已经熟悉家务了,到时候便能分出心神,与他培养感情。
顺便腾出手,收拾柳文茵。
没曾想谢安刚一离京,柳文茵就回了府,还带回来个天大的消息。
她已经怀孕两月有余。
王乐薇脑子都是懵的,他们真弄出了个孩子。
明明谢安答应过她,不会让柳文茵在她之前生育子嗣的。
老太君在关心柳文茵的情况,责怪伺候的人马虎,没留意她的月事情况。
然后又让林妈妈交代小月,该如何照顾孕妇。
家里要添丁进口,谢夫人也高兴,虽然柳文茵不得她的欢心,但孙子是亲的啊。
可王乐薇也在,谢夫人不能把高兴写在脸上,努力地憋着,面色讪讪道:“眼下月份还浅,要是乐薇也怀上了,自然是先给嫡出的孩子办满月酒。”
言下之意,就是要隐瞒柳文茵有孕的消息。
王乐薇听了,完全没有被袒护的感觉,要是没怀上,岂不成她不争气了?
老太君凉凉道:“都是谢家的孩子,又不是见不得人,怎的还玩起糊弄人的手段了?”
“这,这不是传出去不好听吗?”谢夫人硬着头皮道。
老太君拍了拍桌子,“既然皇上同意文茵先进门,她先生孩子有何不对?谁敢说不好听,让她来与我老婆子理论。”
谢夫人心说,这也是她的亲孙子,她恨不得柳文茵多生养几个。
这不是顾及乐薇的脸面,才这般说吗?
压制住翻涌的情绪,王乐薇强颜欢笑道:“婆母,您不用觉得为难,嫡母有教养孩子之责,文茵妹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管是她生,还是我生,只要是谢家的血脉,都是大好事。”
谢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王乐薇摇头,“我替夫君高兴,可惜他去了幽州,没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
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王乐薇还给柳文茵送了一套首饰。
柳文茵第一眼见到王乐薇,就觉得不喜,也不想要她送的礼物,可所有人都看着,她只能收下对方的好意。
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有谢夫人松了一口气。
老太君不敢侥幸,干脆让文茵搬回锦绣堂住,等孩子生了,再回她的韶光院。
此举,又刺激到了王乐薇。
“老不死的,不就是在防着我吗!”
老不死三个字,让兰英都惊呆了,“夫人,这种话万不能再说了。”
与柳文茵斗,长辈尚且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她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辱骂长辈,传出去是要出被戳脊梁骨的。
往严重了说,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被休妻都是有可能。
“夫人,您一定要沉住气,说不定您肚子里也有信了,都是谢家的孩子,但您生的,和柳文茵生的,您说正院那位更喜欢谁?”
王乐薇冷笑,“她的孩子能生下来吗?就算生下来了,估计也跟她一样是个傻子,磕着碰着,死了也正常。”
兰英觉得自家主子被刺激疯了,说好的以进为退,怎的变得这般口无遮拦?
她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这样真不会出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