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茵没理陈景亭,但陈景亭一直“黏”着她不放。
她快,他也快。
她慢,他也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根本就不是来帮忙,而是冲着漂亮姑娘来的,背地里没少说陈景亭的闲话。
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有闲心追求姑娘,真是一点格局都没有!
千山也在心里嘀咕,这人怎么看不懂眼色,没见表姑娘不愿意搭理他吗,还厚着脸皮跟在表姑娘身后,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等回了京城,他得跟主子说说这人有多无耻,以后不能再放任他接近表姑娘了。
不然,不仅大爷得不到表姑娘,二爷可能都要被他挖墙脚。
毕竟,这人瞧着完全没有道德底线,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一旦让他找到机会,肯定是要趁机上位的,就算上不了位,他也要捞个外室当当。
这种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千山突然有些同情二爷,往后就算娶了表姑娘,也得防着外边的贼。
这个贼还不好对付,说不定还会时时闹到二爷跟前。
就算表姑娘没有那个心思,陈景亭成天缠着,谁知道会不会钻了空子?
千山越想越歪,恨不得把陈景亭这个祸害给除了。
柳文茵马术比不得陈景亭,怎么都甩不开他,最后只能放平心态,将陈景亭无视了个彻底。
章城离得越来越近,在柳文茵的预想里,城门口应该是有流民的,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与她离城那日的情况大不相同。
看出她的疑惑,陈景亭适时开口,“朝廷已经出手,自然就不能让他们乱跑,毕竟瘟疫是人传人的,不加以约束,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柳文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跟着队伍进城。
“药材是不是到了?快送去官衙,那边正在熬药……”
文夫人匆匆而来,看到骑着马的女儿失声了片刻,随后焦急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城里已经有人染上了瘟疫,危险!”
柳文茵翻身下马,“就是知道有人染上了瘟疫,我才回来帮忙,娘,您有没有事?府里那些人是不是还好好的?”
被女儿关心着,文夫人眼角湿润,她怎么会不懂女儿呢,茵茵是为了她回来的。
深吸一口气,“娘没事,卫夫人他们也没事,现在有药材,有大夫,情况比之前更好了。”
亲眼看到母亲好好地站在跟前,柳文茵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连忙带母亲去寻江占,让他带着人把药材运送到官衙。
官衙门口支着几口大锅,一刻不停地在熬着药。
提前到达的大夫已经被分配到了各处,此处只留了两名大夫,几名药童。
柳文茵一行人到的时候,正有士兵抬着几桶药往外走,文夫人给他们解释,“这是送给城里百姓用来预防瘟疫的汤药,已经染病的人被隔离在城外的庄子上,他们的药有专门的地方熬。”
一开始城里缺大夫,缺药材,人心惶惶的,闹成了一团乱麻。
有文夫人牵头,后来才变得井井有条,城里的百姓也不再恐慌,安安生生地待在家里,每日等着官府的送药送食物。
瘟疫爆发出来不久,很多人家里还有余粮,因此都很配合,但要是不尽快把问题解决了,时间长了就会出乱子。
重压之下,文夫人已经很久没睡过整觉,瞧着比之前憔悴了不少,柳文茵甚至还在母亲的发间发现了几根白头发。
又心疼,又敬佩,暗自决定接下来要好好配合行动,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大夫陆陆续续到达章城,里面还有人钻研过瘟疫,特别是王太医,是有治瘟疫的经验的,文夫人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不过也没闲着,每日盯着人施药,还按时撒生石灰、熏药防治瘟疫。
给新来的人讲清楚当前的形势,以及他们要做的事情,最后让所有人喝预防的汤药,给他们分配药囊。
“这是预防瘟疫的药囊,必须随身佩戴着,不可取下。”
文夫人亲自把药囊挂在柳文茵的腰间,“既然你回来了,那么娘就不劝你走,也不强迫你躲去将军府,只是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茵茵,你做好准备了吗?”
柳文茵抱了抱文夫人,“只要和娘在一起,我就不怕。”
文夫人轻拍她的后背,温声叮嘱,“那你得好好跟着娘,不能随意和人接触。”
“我知道的,绝对不会感情用事。”
文夫人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待会儿你们随我去送药,顺便给百姓检查身体。”
这也是很危险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接下来接触的人会不会已经染上了瘟疫。
可不及时检查,就不能及时把染病的人隔离出去,情况会更严重。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文夫人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无一人退缩。
包括王太医家的两个女眷,忍着疲惫,已经加入到了给百姓检查身体的队伍之中。
陈景亭就站在不远处,原本他还担心文家人对柳文茵不好,现在却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
把柳文茵脸上的娇憨和对文夫人的依赖尽收眼底,再一看文夫人,她眼里的母爱都已经藏不住了,像是要满溢出来一般。
突然有些羡慕柳文茵,不管到了何时何地都有人疼爱她。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文夫人偏头望了过去,眼里带着疑惑,小声问柳文茵,“这小郎君是你朋友?”
对上文夫人的视线,陈景亭突然紧张了起来。
特别是听见对方询问柳文茵他的身份,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柳文茵会如何介绍他?
会默认他们是朋友吗?
因为太过紧张,陈景亭下意识捏着柳文茵亲手做的那个药囊。
眼神里带着期盼,哪怕是朋友也好,别说他是无关紧要的人,更别说他是惹人厌的人……
柳文茵本不想让母亲烦心,但转念一想,陈景亭的身份不是秘密,母亲迟早会知道。
便也没有隐瞒,“是陈景亭。”
一听这个名字,文夫人脸色沉了下去,向来温温柔柔的端庄妇人,此时眼神冷厉得像是要杀人。
朝廷留下陈景亭的性命,这是朝廷的事,但对他们文穆两家来说,陈景亭就是仇人!
被文夫人的眼神惊到,陈景亭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想要求助柳文茵,对方一眼都没有看他。
他不是傻子,知道文夫人那个眼神的意思。
那是仇视的眼神。
因为他曾经真真切切地伤害过柳文茵,还差点让她没了性命。
陈景亭不敢再上前,如果可以,他更想消失在原地。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就能一直黏在柳文茵身边,但文夫人的眼神让他清醒了过来。
或许,在柳文茵的心里他也是面目可憎的。
陈景亭微低着头,不敢和文夫人对视,负在身后的左手紧握,也没能缓解心里的不适。
心跳越来越快,是慌的……
差点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真的知道错了,很想补偿柳文茵。
难道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