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到了山顶,远远地能看见幽州城。
城墙还是一如既往地巍峨耸立,只是城门被破开了,城墙上的旗帜东倒西歪,还有几处冒着黑烟,那是陈侯慌不择路时放的火,就为断了追兵的路。
那场火烧得很大,不仅长街两边的铺子、楼宇被烧毁,还蔓延到了住人的巷道。
战后,朝廷大军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火扑灭。
而陈侯的举动也彻底惹怒了住在城里的平民。
他们没有谋逆之心,想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便安安生生地躲在家里,没出门添过乱,可陈侯却烧毁了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房子,一时之间,怨气冲天。
等陈侯和他的部下,以及侯府里的人被控制住,押送往军营的时候,路人还在咒骂个不停,就差丢烂菜叶和臭鸡蛋了。
虽然离得远,但城内会是如何地萧条,柳文茵想象得出来。
“这次重建幽州,估计得花不少银子,我以前对劳民伤财这几个字没有清晰的认知,现在好像突然就懂了,明明幽州也是朝廷的管辖之地,只因高位者对权势生出了贪欲,就经历了这么一场浩劫,有人失去生命,有人受了重伤,也有人在动荡里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在高位者看来这些可能不算什么,但却是普通人一辈子追求的东西,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某几个人的私欲便化为乌有,真是又荒唐,又残酷。”
因为身边的人是谢钰,柳文茵才敢这么说。
谢钰握了握她的手,“陈家为谋私利,处处压迫平民百姓,甚至还放纵亲信为非作歹,草芥人命,城里的百姓早就积怨已久,哪怕这次没被朝廷抓住把柄,幽州早晚也会经历这一劫,只是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柳文茵叹气,“既是毒疮,早日去了,也能让后人免受殃灾。”
谢钰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都会好的。”
柳文茵随意地坐在地上,“孰是孰非,轮不到我来判定,但有一点我是确定的。”
谢钰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做恶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谢钰哑然失笑,在她身边坐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纯粹、正直、心地善良。”
柳文茵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她还以为谢钰会发表一番大道理呢。
“我真有你夸的这么好?”
“有,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谢钰直视柳文茵的眼睛,他没有说谎,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谢将军这话,是不是有失公允?天底下的好姑娘可多了去了。”
别的好姑娘与谢钰没有关系,“你是我未婚妻,我偏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谢钰说得理所当然,直白的爱意包围着柳文茵,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原来,偏爱一个人并没有那么难。
之所以会权衡利弊,不过是爱得不够深刻罢了。
勾着谢钰的手指头,柳文茵道:“等回了京城,我就告诉老太君,她的孙子很有出息,能上阵杀敌,也会排兵布阵,有很多人敬仰他,他对我也很好,以后肯定会是个体贴、负责的好夫君,让老太君放心。”
谢钰伸手揽住柳文茵的肩膀,“你的夸赞,我收到了。”
那些被人忽视的委屈,因为文茵的爱意而消散。
他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至于其他的,一切随缘吧。
柳文茵静静地靠着谢钰的肩膀,放空自己,往后的日子会是何种模样,她不知道。
但她会珍惜当下的美好。
等两人再次回到军营,太阳已经落山了。
营地里飘着肉香味,对于啃了无数日饼子的人来说,诱惑力不是一般地大。
不管是在谢家,还是在侯府,柳文茵都没被亏待过肚子。
可这会儿闻着浓郁的香味,口水突然疯狂分泌,就连肚子也响了一声。
这已经算是失仪了,柳文茵尴尬不已,脸也跟着红了起来,要是地上有条缝,她非得钻进去不可。
正常的反应没什么可害羞的,但谢钰知道她脸皮薄,干脆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把马牵回马厩,问柳文茵,“晚膳是要在帐篷里吃,还是出来和大家一起凑热闹?”
柳文茵第一反应就是选前者,太热闹的氛围,她不太适应。
以前也参加过几次宴会,但和这种场合还是有区别的。
再有就是,她是暂留在军营的人,不算正式成员,这种时候就不必凑热闹了。
卫瑶不知从哪儿出来,主动邀请她,“这次你也立了功,没有躲起来的道理,外面多热闹啊,就一起吃吧。”
点了点下巴,“喏,你表哥也来了,他以前也总回避这种场合,这次打了胜仗,所有人都高兴,热闹一下也无妨。”
柳文茵看了眼谢钰,如果她不参加庆功宴,他可能就陪她待在帐篷里了,没有犹豫太久,同意了卫瑶的说法。
卫瑶挽着她的胳膊就走,谢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人怎么老是跟他作对,每次都要抢文茵身边的位置?
幽怨地看了眼穆少虞,可对方假装没看见,不仅无视他,还自个儿转着轮椅到柳文茵跟前,和她说话。
然后就变成柳文茵帮忙推轮椅,有伤在身的卫瑶紧跟在她身侧,三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已经彻底遗忘了他。
谢钰咬牙追了上去,按住轮椅把手,“茵茵,我来推大舅哥。”
柳文茵差点被口水噎着,瞪了谢钰一眼,这人私底下喊喊也就罢了,怎么人前也大剌剌地喊这个称呼?
真是不害臊!
接收到卫瑶打趣的眼神,柳文茵又羞又臊,微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一般跟在谢钰的身侧。
穆少虞掸了掸衣袍,冷不丁道:“现在认亲戚还早了点,谢将军,自重。”
谢钰:“……”
柳文茵和卫瑶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看谢钰吃瘪,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刚到地方,有人给谢钰传口信,“有个叫陈荣的说是您的学生,要见您。”
柳文茵听了个正着,陈荣在这种时候找谢钰,无外乎想让他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帮忙求情。
说不定为了让谢钰心软,他还要卖卖惨。
当初陈荣可是很积极地向陈侯告密,如果不是谢钰本领强,他们估计是离不开侯府的。
柳文茵觉得谢钰应该不会管他。
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闪过脑子,就听见谢钰淡淡道:“他若有话要说,可以告知负责看守的人,待逐层上报,大将军会看到他的诉求,至于该怎么处置他,朝廷和大将军会拿主意。”
这意思,就是不管陈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