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晚上又做了梦,她的身体变成了透明形状,地上还躺着一模一样的自己。
只是,那具身体有些残破,脸色苍白得骇人。
她漂浮在半空中,看见林旭抱着那具身体痛哭出声,素来沉稳内敛的人,眼底一片猩红。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苏黎,对不起。”
他喃喃自语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他带她回了家,给她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服,然后送她去了火葬场。
火焰很快吞噬了她的身体,她站在林旭身边,看着他无声流泪,心也有些痛。
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为何要这样难过?
林旭带着她的骨灰回了家,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每天抱着骨灰盒一起睡觉,一起吃饭,还总是对着骨灰盒说话。
他说,“我喜欢你很久了,苏小黎,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
“你还记得,你那天问我需要多余的伞吗,我是想要的,可我那时很自卑,也不知道怎么跟女生交流,就那样拒绝了你。”
“我以为你会离开,可你没有,你陪我在屋檐下等到雨停,还递给我一颗薄荷糖。”
林旭在消沉了整整一周后,终于回到了工作的地方,他似是变回了那个沉稳内敛的心理医生,待人接物都和之前一样,每天正常工作,正常下班回家,偶尔和朋友出去喝酒。
可每到夜晚,他还是抱着骨灰盒睡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久,他有天忽然对着骨灰盒说,“小黎,伤害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的,无论是谁。”
苏黎飘在他身侧,劝他,“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还是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可是他不听,亦或者说,他听不到。
他筹谋了几个月,终于如愿以偿为她报了仇,那天晚上,他在家里喝了很多酒,对着骨灰盒说了很久的话,隔天清晨,他洗了澡,换了身素雅的休闲服,带着她的骨灰盒出了门。
她以为他终于要将她下葬了,可谁知,他开车到了海边,抱着骨灰盒走向了大海。
就那样,消失在了海里。
“不要!!!”
苏黎对着海面呼喊着,泪水顺着脸颊一寸寸滑落,终究是无济于事。
“小黎...”
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她缓缓睁开眼,杏眸溢满了泪珠,梦里发生的一切太真实了。
不像是原主的记忆,倒像是她的。
沈淮安轻轻抱住她,“做噩梦了吗?别怕。”
她靠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声,许久都没有从那个梦里抽离出来。
“我去做早餐,你再睡会吧。”
沈淮安亲了亲她的额头,翻身下床,离开了卧室。
苏黎躺在床上发了会呆,等情绪渐渐散去,才起床去了浴室。
淩柒曾说原主有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她,之前她还不信,现在忽然有几分信了。
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此想着,她更觉得自己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地对林旭好点,弥补下原主曾经的遗憾。
简单洗漱后,她换了身衣服来到客厅,只觉一阵饭菜香扑鼻而来。
沈淮安在餐桌上摆好筷子,抬眸冲她笑了笑,“我很久没做饭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来尝尝。”
“好啊。”
苏黎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尝了口清汤面,随后笑着点头,“很好吃。”
沈淮安眸光亮了亮,在她对面坐下,也拿起了筷子。
苏黎状似无意地说,“这两天的事,你不要多想,我们还是朋友关系,这点没有变。”
“如果你介意我占你便宜的话,我以后会收敛点。”
沈淮安微微蹙眉,似是有些无奈,他看着她弯起唇,“我不介意。”
苏黎略有些愧疚,低下头说,“那我们先保持这种朋友关系吧,如果我想让你来陪我,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平时我还是想一个人住。”
沈淮安应了声好,半晌又问,“那周末还回家吗?”
苏黎点点头,埋头吃起了面,她这番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过分。
既不想确定关系,又想保持暧昧。
妥妥的渣女了。
沈淮安居然就这样平静接受了,不质问,也不生气,真是好脾气。
要是江煜的话,指定要跟她闹一闹了。
沈淮安离开后,她进厨房重新做了份三明治,开车去了路泽的公司。
周末这两天,路泽有打电话约她出来玩,她谎称自己约了朋友做美容,婉言拒绝了。
来到办公室门口,苏黎再次被陈助理拦下了。
“抱歉,苏小姐,路总的妹妹在里面,您稍等下。”
“好。”
苏黎正打算跟着陈助理先去会客厅等待,却见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穿浅灰色高领毛衣,黑色直筒裙,内搭黑色丝袜的女人走了出来,姣好的面容带着几分愠怒。
她扫了眼苏黎,眸光微愣,随即敛了神色,礼貌弯起唇,“你好,我是路泽的妹妹路灵,你是?”
苏黎回以一笑,“我是他朋友,我叫苏黎。”
“苏黎?”
路灵读着这个名字,又看了下她的脸,眼底不觉划过嫌恶。
这就是那个被赶出家门的苏家养女,苏黎吗?
她之前一直在国外,并未接触过苏黎,只听说她做了很多陷害她姐姐的事,被苏家赶出了家门。
后来网上爆出她和三个男人共宿酒店的事,她在圈子里更是声名狼藉,名媛小姐们提起她,总是一副嫌恶的神情。
路灵耳濡目染,也认定了苏黎是个品行不端的女人。
可她怎么会变成路泽的朋友,路泽不是喜欢苏玥吗?
路灵正想着,就见路泽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苏黎身上,眼底竟浮起温柔。
“进来吧。”
他拉过苏黎的手腕,直接将人带了进去,合上了门。
所以,这才是路泽真正在乎的人吗?
路灵嘴角不禁浮起冷笑。
既然路泽非要将堂哥逼到绝路,那她也该礼尚往来,回送他一份礼物。
办公室里,苏黎将手中的餐盒递给路泽,“我亲手做的三明治,你尝尝。”
路泽眼眸弯了弯,“最近怎么不买路边摊了,改成自己做了。”
苏黎抿唇笑,“总吃那些也会腻,偶尔给你换换口味嘛。”
路泽打开餐盒,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三明治,还有几颗洗好的圣女果。
他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拿起三明治咬了口,心脏像是陷在柔软的被单里,温暖极了。
苏黎看着他问,“你和你妹妹,关系不好吗?”
路泽摇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她是我爸和那个情妇生的,如果不是他们,我妈也不会死。”
苏黎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只听他接着说,“后来我替我妈报了仇,我知道她恨我,也怕我,但我没想过对她做什么,上一辈的恩怨,应该到此结束了。”
苏黎想起看过的人物资料,他幼年父母离异,跟在父亲和继母身边,被继母虐待几次后,直接拿刀捅伤了她。
自此家里维持了表面和睦,直到他成人礼那天,他父亲和继母当着众宾客的面从三楼摔下楼梯,一人中风,一人死亡。
他对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下得去手,还真是够心狠手辣。
路泽侧过身,见苏黎眼底浮起恐惧,不禁有些失落,别人害怕自己,他无所谓,可是苏黎不一样。
他头一次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那个情妇是罪有应得,她当初为了逼我妈离婚,给她和其他男人下了药,然后带着一堆人抓奸在床,让我妈成了众矢之的。”
“我妈那个时候还怀着孕,我爸连调查都没做,就认定她背叛自己,带着她去打了胎,然后离了婚。”
“她后来跳楼自杀了,我想出席她的葬礼,可是他们不准我去,我被那个女人关在地下室里,足足饿了两天,才被放出来,那个时候,葬礼也结束了。”
苏黎听着他的话微微叹息,这两人的确罪有应得,不仅逼死原配,还虐待她的孩子。
他将这样隐秘的事告知自己,是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苏黎抬眸看向他,轻握住他的手,“阿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路泽轻轻点头,眼眶不觉泛起水雾,“小黎,你不要怕我好吗?我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坏人,我只是想为我妈报仇。”
苏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我不怕,我就是有点心疼你。”
她俯身抱住他,将头轻埋在他胸口,“阿泽,都过去了,忘了这件事吧。”
“嗯。”
路泽的声音略有些哽咽,他伸手回抱住她,抱得很用力,像是在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他以前没什么在意的人和事,做事也从不为自己留后路,他想,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他现在有了在意的人,想和她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也该凡事留条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