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卓,字枚世,是新蔡渔阳人。从小就向往那种豪放不羁的生活。
太兴年间,他想去吏部任职,可常常因为喝酒误事。
隔壁屋的郎官酒酿好了,毕卓喝醉了,大半夜跑到酒瓮那儿偷酒喝,结果被管酒的人逮个正着。
到第二天早上一看,原来是毕吏部,赶紧就把他给放了。
毕卓倒好,拉着主人就在酒瓮边上摆起宴席,付了酒钱,喝得酩酊大醉才走。
他还老跟人说:“要是能有装满几百斛酒的船,四季的美味都放在床头,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拿着蟹腿,一辈子在船上喝酒,这一辈子就值了。”
就因为太好酒,常被人笑话。
乐广听说后笑着说:“遵循礼教也能有乐趣,何必这样呢。”
当时何晏那些人推崇老庄学说,说天地万物都是以“无”为本。
这“无”啊,能创造万物,啥时候都存在。阴阳靠它变化产生,贤人靠它成就品德,
所以“无”的作用,啥时候都很重要。王衍那帮人就特别喜欢看重这个,结果朝廷里的士大夫都把荒诞放纵当成美事,工作都不好好干了。
裴頠,字逸民,这人高雅有远见,知识渊博,精通古代学问,年少时就出名了。
御史中丞周弼看到他就感叹:“裴頠就像个武器库,各种兵器都有,是当时的豪杰啊。”
后来升到侍中。乐广有次和裴頠谈那些玄虚的话题,想说服他。
结果裴頠说得头头是道,内容丰富,乐广只能笑着不吭声,说裴頠是辩论的高手。
那时候风气就是崇尚放荡,不尊重儒家学说,追求虚浮,不把礼法当回事,光拿俸禄享受宠爱,当官不干活。
王衍那些人声望太高,大家都不看重真才实学,都跟着学,道德教化都荒废了。
所以裴頠写了《崇有论》来纠正这些弊病,大家虽然觉得有道理,可也救不了当时的局面。
他的理论大概是说:利欲可以减少但不能说没有;事务可以节制但不能说不存在。
那些清谈的人老说有形的东西不好,一个劲夸空无的美妙,于是轻视治理世事的事务,看不起功利的作用,推崇虚浮的事情,贬低实干的贤人。
人们都跟着这样,追求名利。于是说话靠着虚无,还说是玄妙;当官不认真履职,说是高雅超脱;对待自身不讲廉洁操守,说是旷达。
所以违背吉凶的礼仪,忽视仪表举止,扰乱长幼的次序,混淆贵贱的等级,啥坏事都干得出来。
万物的产生,是因为有各种实体存在。所以心不是事,但做事必定由心来主导,不能说心是无;
工匠不是器具,但制造器具必须靠工匠,不能说工匠不存在。
这么看来,成就有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虚无对已有的万物有啥好处呢?
之前元康九年,惠帝上朝,大臣们都来了。
朝贺完了,太子洗马江统因为中原一半都被外族住着,匈奴刘渊在晋阳,羯戎石勒在上党,羌人姚弋仲在扶风,氐人苻洪在临渭,鲜卑慕容廆在昌黎,而且他们种族越来越多,担心会出变故,就上表说:
“戎狄这些人,长得像人,心却像野兽,应该早点断绝源头,不然肯定会扰乱中华。”
惠帝没听他的。江统又写了《徙戎论》来警告朝廷,呈给惠帝。
惠帝看了说:夷蛮戎狄这些外族,住在偏远的地方。
大禹平定水土后,西戎就叛变了。他们本性贪婪,凶狠残暴没人性。
四夷当中,戎狄最厉害。他们弱的时候就乖乖听话,强的时候就侵略叛乱。
像汉朝高祖那么厉害还被匈奴困在白登,孝文帝在灞上也遭遇险情。他们弱的时候,在元帝、成帝时,单于还来朝拜。这都是现成的例子。
所以有道的君主管理夷狄,只要防备好,正常防御,就算他们低头称臣,边境也不能不坚守,要是他们做强盗侵略,也不用大老远出兵去打。
只要境内安稳,边境不被侵犯就行。魏国刚兴起的时候,和蜀国分开,边境的戎族,两边都有。
武帝把武都的氐族迁到秦川,削弱敌人增强自己,抵御蜀国,这只是权宜之计,不是长久的办法,现在已经尝到恶果了。
关中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帝王住的地方,没听说戎狄适合住在这儿。
不是我们同族的,心思肯定不一样,趁着他们衰败,把他们迁到京城附近。百姓们看他们弱小就欺负他们,让他们怨恨到骨子里。
等他们人口多了,就会心生歹念,凭着贪婪凶悍的本性,带着怨恨的情绪,一有机会就造反。而且他们住在境内,没有屏障阻隔,能偷袭没防备的人,抢夺散在野外的财物,
所以能慢慢壮大,造成意想不到的危害,这是必然的趋势,也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狗和马养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夷狄,能不造反吗?只是现在他们还弱小,没那能力罢了。
治理国家,担心的不是人少而是不安定。四海这么大,百姓这么富,难道非得有夷狄在境内,才够吗?
这些外族都应该好好劝诫遣送回去,让他们思念故土,解除我们华夏的担忧,让中国受益,安抚四方,这才是好办法。
这《徙戎论》呈到朝廷,根本没人理会。
惠帝这人呐,傻得可爱,有一回在华林园听到蛤蟆叫,就问身边的人:
“这蛤蟆叫是为公事呢,还是为私事呀?”
旁边的人跟他开玩笑说:“在公家地盘叫就是为公,在私人地盘叫就是为私呗。”
当时天下闹饥荒,好多老百姓都饿死了。
惠帝听说后一脸懵:“他们为啥不吃肉粥呢?”
就因为这样,权力都落在大臣手里,政令都从豪门出来,有权有势的家族互相举荐托付,搞得跟菜市场似的热闹。
贾、郭两党肆意横行,公然收受贿赂。
这时候有个隐士叫南阳鲁褒,字元道。这人好学又多才,虽然穷但很有骨气。
他看到元康之后,朝纲败坏得不成样子,对当时人的贪婪卑鄙很是痛心,就隐去姓名,写了篇《钱神论》。
大概是说:钱这玩意儿啊,有天地乾坤的样子。里面是方的,外面是圆的。
堆积起来像山,流动起来像河,动静都有时机,出入都有节制。在市井里交易方便,不用担心损耗,所以能长久存在,堪称世间神奇宝物。
大家都像对兄长一样亲近它,还叫它“孔方”。没了它就贫穷弱小,有了它就富贵昌盛。
没有翅膀能飞,没有脚能跑。能让严肃的脸露出笑容,能让难开口的人说话。
钱多得就排在前面,钱少的就只能靠后。钱呢,也叫泉。
没有多远的地方去不了,没有多隐蔽的角落到不了。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听那些讲学听得累了,厌烦了清谈,一听就打瞌睡。可一看到钱兄,没有不瞪大眼的。
钱这东西像神一样,到哪都顺顺利利,何必读书呢,有了钱就能富贵。这么说来,它就是个神物。
没品德却受人尊崇,没权势却热度超高。能敲开金门,走进皇宫,能把危险变安全,把死人变活人;
能让贵人变贱民,把活人弄死。所以有争执没钱就赢不了,被埋没没钱就出不来,有仇恨没钱就解不开,好名声没钱就传不开。
洛阳城里那些当官的,掌权的,都爱钱兄爱到不行。
拉着钱的手,整天抱着不撒手。所以俗话说:“钱没耳朵,却能驱使鬼神。”
现在的人眼里就只有钱了。
这篇文章是讽刺当时的风气写的,朝廷里的官员也没当回事。
满朝的政务都以苛刻繁琐为荣。每次商量事情,都各有私心,刑法也不统一,官司多得要命。
尚书刘颂上疏说:近段时间以来,法律越来越五花八门,政令也很不统一。
官吏不知道该遵守啥,百姓不知道该避开啥。
君臣之间,各有职责。法律必须遵守,所以主管官员要按条文办事;
道理有讲不通的时候,所以要大臣来疏通疑难;事情有时机问题,所以君主来决断。
主管官员按条文,就像张释之判定犯跸的罪行;大臣疏通疑难,就像公孙弘判决郭解的案子;
君主决断,就像汉高祖杀丁公那样。不是这类情况,就都按律令来,这样法律才能在百姓心里有威信,政务才能搞好。
惠帝看了刘颂的上疏,最后还是没采用,朝臣们也都不愿意去施行,就这么被搁置了。
再来说说韦忠,他是平阳人。这人年少时就很有气魄,有那种不轻易被改变的志向。
平常就关起门来自我修养,不和当时的权贵打交道。仆射裴頠听说了他,心里很是仰慕,就跑去拜访。
韦忠在家,却推说出门远行了,不见裴頠,裴頠反而更加敬重仰慕他。
第二天,裴頠见到侍中张华就说:
“平阳的韦忠有当三公辅相的才能,是能在朝堂上大展身手的人才,大家都很敬仰他,您可以在这个时候提拔他,他肯定能挽救当前的局势。”
张华说:“早就听说过他,只是没见过面。既然这样,我这就征召他。”
于是张华派人去征召韦忠,韦忠却称病不去。朋友问韦忠为啥不出仕,韦忠说:
“我就是个乡野小百姓,本来就没当官的心思。张茂先(张华)华而不实,裴逸民(裴頠)贪得无厌。抛弃典礼去依附贾后那个坏女人,这哪是大丈夫该做的事?
裴逸民还老想拉我入伙,我常常担心他就像汹涌的波涛,那余波都会把我给淹死,我还能主动凑上去吗?”
大家听了都很佩服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