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巴掌声此起彼伏…听着听着,倒听出了别样的旋律,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看着面色苍白的话。
宣芷看了眼赵婉诺,不同于别人,她眼里漠然一片,看她们犹如看死人。
打板子是门技术活,打成什么样子,全看行刑那个人。
在宣芷面前,打板子的人不敢放水,每一下都打得结实。
陈嬷嬷年纪大了,打到二十大板的时候就已经晕厥。
宣芷淡淡的,“继续……不管如何,打完为止!”
各宫娘娘都是娇滴滴的后宅女人,估计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看宣芷那上位者才有的通身杀伐气,更是震得战战兢兢。
齐美人…也就是以前的齐嫔,缩在宣芷看不到的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杀气会那么重,再想想她当时那么莽撞,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打到六十大板的时候,陈嬷嬷就没了声息。
宫正探了探,回道,“娘娘,断气了…”
宣芷放了茶盏,缓缓起身,站在众人面前,道,“本宫年纪小,执掌后宫时间短,可能是这些原因,让人产生了什么错觉,觉得本宫是个慈善之人,才让人钻了空子,在后宫搅弄风云。
其实说实话,这点小事,要不是陛下开口,本宫也不必亲自出手,但既然本宫花了这个时间,就得让各位明白,后宫之地,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应清楚明白……”
宣芷瞥了暼陈嬷嬷,“别到时候祸从口出,凭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各宫、各院、各司局今日就当看了教训,管好自己的人。
本宫虽不是慈善之人,但也不是弑杀之人,今日这种场面,本宫不希望有第二次!”
这是宣芷第一次在后宫众人面前立威,踩着陈嬷嬷的性命立威,也算是清了前世的恩怨。
宣芷心中无甚波澜,吩咐,“好好收殓陈嬷嬷的尸首,送去凤仪宫,让皇后娘娘处置。
今日就到这,都散了吧…”
宣芷说完自己先抬步走了,出了两步,又回身,“赵嫔,和本宫一道吧…”
赵婉诺一听,赶紧和各宫娘娘欠身告退,就跟了上来。
两人走在一起,却一时无语。
宣芷余光扫了一下,问,“今日…可吓着你了?”
“怎么会呢…”,赵婉诺淡淡一笑,“犯了大错的奴仆,放在宫外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在宫里。”
宣芷点点头,不管她说的真不真,至少场面上是过去了。
这次她如此大动干戈的立威,一是前世恩怨,二是因为赵婉诺。
宣芷是喜欢她没错,但…不能让她生出别的心思,这是她亲自选进宫的人,不该成为她的绊脚石。
至少目前不应该…
她笑着,说道,“昨日你进宫,本是个好日子,不想出了这档子事儿,惹得陛下没来看你,还把后宫搅得一团乱,要想平息,估计需要些时日。
这段时间陛下估计也不想来后宫,但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惶恐陛下会不会喜欢你,知道吗?”
“妾身明白!”,赵婉诺温柔回话,“进宫前,娘说,既进了宫,有些东西就不可强求,陛下不是一个人的陛下,他是天下的陛下。他不可能把心思只放在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上,进了宫就要心宽。”
哎…当真是标准的世家女……
宣芷内心叹了叹,道,“你能这么想,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往后这宫里女人只会越来越多,会越发热闹,但你是本宫亲自选的,你记住,只要本宫在这后宫一日,就不会让你凭白受了委屈,不管谁来都越不过你去,你可懂?”
宣芷看着她,唇角带着笑意,但那笑意不达眼底,赵婉诺一凛,赶紧道,“妾身懂的,妾身谢娘娘庇护!”
聪明人要学会站队,既然宣芷都表示的这么明显,赵婉诺不是蠢人,怎会不明白。
从今往后…她赵婉诺,就是宣芷的身边人。
作为贴心的身边人,要学会考虑问题,赵婉诺想到今天陈嬷嬷的惨状,担心道,“今日杖刑,把皇后娘娘的奶娘打得没挺过去,可会怨?”
怨?
宣芷轻蔑一笑,“不会的…皇后娘娘大度!”
许幽现在一心扑在萧赋身上,她已经没精力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杨泉带着她去找萧秦护的时候,萧秦护正在和朝臣议事,听到禀报说皇后来了,忍不拧眉,“怎么把她带来了?”
“宣贵妃说,大皇子在病中,该是很挂念母后的,让奴才跟陛下说一声,让他们见一面吧…”
萧秦护挑眉,“宣贵妃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萧秦护饶有趣味的扫了眼议事的朝臣,笑道,“听到没有,你们在前朝天天逮着骂的贵妃,心胸气魄可比你们有些人宽广得多!”
他改了以往的阴阳怪气,说得直接了当,倒是让朝臣不敢反驳了。
萧秦护瞅着一个个的,心烦的很,回头对杨泉吩咐,“既是贵妃开的口,那就让她等着,等朕忙完了,一起过去看大皇子。”
他既然开了口让许幽等,摆明了是不想让她一个人见儿子,许幽心焦,但眼下她不敢对这个男人有半分忤逆,只能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
萧秦护不急不缓的的走近,看着日渐消瘦的女人心中没有半点怜惜,“若你不是阿赋生母,朕是一刻都不想见你!”
那语气里明晃晃的厌恶和嫌弃,让她的心口犹如尖刀般刺了的疼,他们似乎也曾相爱过。
竟不知,一朝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子。
许幽压了压心口的情绪,哑声道,“臣妾自知犯了大错,也明白不该出现在陛下面前,惹得陛下不高兴,但阿赋病了,臣妾……想看看他,不然…心不安!”
萧秦护冷笑,“能令你心不安的事情那么多,你顾得完吗?”
“臣妾……”,许幽张嘴…又闭上,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罢了…你终归是阿赋生母,这是朕改变不了的,朕可以允许你去见他,但他愿不愿意见你,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许幽听他松口,心中异常欣喜,也没心思细想萧秦护后半句的意思。
萧秦护也不点破,他把人带到萧赋门外,道,“进去吧…你们母子说说体己话。”
“臣妾谢过陛下!”
许幽欢欢喜喜谢恩…提裙进了萧赋的寝殿,“阿赋…母后来看你了…”
她人未见声先起,躺在床上的萧赋\"噌\"的坐起,眼直勾勾的瞪着冲进来的这个女人,厉声怒吼,“别过来!!”
许幽愣住…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居然从他脸上看到了厌恶和恐惧!
许幽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挪了一步,柔声哄着,“阿赋……你怎么了?母后来看你了,你不要怕…告诉母后,母后帮你解决!”
“站住!!”,萧赋哭着吼着,小脸苍白的缩在角落里,“你不是我母后,我母后怎么可能是杀人凶人,我母后怎么可能杀害我的兄弟姐妹!我没有这样的母后!”
许幽如遭雷劈,像一座木雕一样僵在原地,这些事情,六岁的萧赋怎么会知道?
她转头,看向门外站着,无波无澜的萧秦护,忽然间笑出了声…
报应啊…
“来人!来人!!”
萧赋大喊…
“把她弄走!她不是我母后!!”
一个六岁的孩子,话语的杀伤力就是如此的清楚直白。
许幽瘫软在地上,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爬满脸庞,“阿赋……谁跟你说的这些,母后……母后………”
她本想说,她没做!
但她说不出口…
“杨泉…”,萧秦护走进来,“把皇后带下去!”
许幽被人拖了下去,萧秦护坐在萧赋床边,把小小的人儿搂进怀里,问,“昨晚朕跟你说的,都是朕的一面之词,你就不想听你母后解释吗?”
萧赋哭着摇头,“父皇是天子,怎么会拿子嗣这种事情来哄骗儿臣,母后…定然是做了,不然她刚刚也不会如此失态。”
你看…小孩子她天真,但不傻!
萧秦护温柔安抚,唤来御医,给他服下一颗安神丸,等萧赋睡着了,他才出来。
许幽似失了魂魄双眼空洞无神,见到他来,木木的问他,“是你告诉阿赋的吗?”
“是…你的奶娘在阿赋身边乱嚼舌根,令他和朕离心,又怨恨宣贵妃,间接使得他不喜吴老,影响课业。
许幽…你可以烂掉,但阿赋不可以,他是朕的儿子,所以朕…昨晚就跟他解释了清楚。
你那些罪证,他看了全部,所以才吓病了的。”
许幽转头看他,质问,“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他知道自己母后如此不堪,你让他以后在这后宫如何自处?”
这一问,倒是把萧秦护给问笑了,“那你当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想过若有一日东窗事发,阿赋该如何自处?”
许幽愣住…
“没想过吧…你就没想过东窗事发。”,萧秦护自嘲一笑,“朕竟不知,在你眼里,朕是个十足十的蠢人。”
“陛下…不…不是……”
萧秦护摆手,打断她,“罢了…朕已经不想听你说什么,你父亲用兵权保住你的后位,也是为了保住阿赋,他的良苦用心,你应该明白。我不废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从今往后,你就深居简出,同时管好你的人,不要在后宫搅弄风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许幽的天~塌了!
她做那些事情,全是为了萧赋的地位稳固,让萧秦护没有别的选择。
她想过东窗事发,想过千万种可能,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讨厌害怕自己。
她好像~什么也没了!
许幽心力交瘁,竟又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娘娘……”
“娘娘……”
风铃和红掌惊恐万分,冲上前扶住。
“杨泉……把皇后抬回凤仪宫,”,萧秦护不紧不慢的吩咐,“然后请太医过来看。”
许幽就那么被抬了回去,极其不体面。
她醒来,听到自己奶娘的尸体还在院内摆着,跌跌撞撞起身,冲到院内,凄厉的哭喊声冲上云霄,传遍后宫。
阿瑶看热闹回来,脸上也是一片凄然。
宣芷慵懒的侧躺在榻上看书,笑着问她,“怎么的?心疼了?”
“是有点儿…”,阿瑶瘪瘪嘴,“她真的好惨,母家被剥权,丈夫不喜,儿子不爱,你又步步紧逼,我感觉,她要撑不住了,着实可怜!”
这就撑不住了?
宣芷抬了抬眼皮,“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以前种的果,我从未栽赃陷害她,只是把事实一点一点的让皇帝知道,让世人知道,
换句话说…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既然报应,那何来可怜之说?”
阿瑶哑口无言…
她知道宣芷的经历,说不出让她放下的话。
“我和许幽…不会到此为止的!”,宣芷喃喃低语,“阿瑶你要是心疼她,以后就别来我这里挂着了…去流云宫挂着…”
阿瑶一听,赶紧摇头,“哎呀…不行…她们看不见我,我很无聊的,没意思,你别赶我走,我以后不心疼那位就是。”
宣芷暼她一眼,不说话。
“话说…赵婉诺进宫都两日了,皇帝还没来看过她呢…”,阿瑶又说。
“急什么…”
总会去看的,等萧秦护觉得可以了,就会来后宫的。
反正不会拖太久,最多五日,萧秦护就得去看赵婉诺。
但事实是,没等到五日,第二天,萧秦护就来了后宫,没来芷月宫,直接去了流云宫。
两宫只有一墙之隔,隔壁的热闹声会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心想往后这宫里会越来越热闹。
萧秦护来后宫不是往她这里钻,难得清闲,就让春雨给她做了些许下酒小菜,依窗小酌。
宣芷一个人喝着没意思,可春雨和夏云都由自己的事情要做,阿瑶是个鬼,也没办法喝酒……
看了看旁边伺候的绿萝,道,“绿萝,陪本宫喝一杯吧…”
绿萝惶恐,立马跪下,“娘娘…奴婢是奴才,怎可和娘娘同饮…”
这一跪来得突然,倒是让宣芷一下子没了兴趣,叹口气,挥了挥手,“下去吧…不必伺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