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读书做什么,但是却知道这肯定是一件可以改变她命运的事。她又去找母亲,可是得到的理由却是家里没钱供她读书了。
大丫想,爹妈没钱,那她就自己赚。她开始偷偷的赚钱,努力的编草鞋,拼命的编箩筐。攒了好久好久,才攒够了一串钱。这是村里夫子说的,只要有一串钱,大丫就可以去上学了。
正当大丫满怀期待的想拿钱去给夫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攒的钱全没了。她疯了似的在藏钱的地方翻找,急得都要将墙抠一个窟窿。可是那钱就是这么不翼而飞了。
正当她绝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爹娘带着她的弟弟回来了。一进门便看到地上失魂落魄的大丫,俩人笑眯眯的说道,咱们的大丫真有本事,竟然将弟弟的学费都给攒够了。
什么,那钱被他们拿去给弟弟上学了?大丫疯了般的怒嚎,得来的却是又一阵毒打!她不服,犯错的明明是他们,偷钱的也明明是他们,为什么挨打的却是她。
就像现在,缺钱娶媳妇的明明是大哥二哥,可是为什么要被卖掉的却是她。
想到刚刚陆少爷说,想要她当他的女儿,顾大丫破涕为笑。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给别人当女儿,也尝一尝当一个被爱着的女儿是什么滋味。
大丫的这些话,陆长宁全部都听在了耳朵里。他没想到,这个看着胆小怯懦的女孩之前也曾经勇敢过。还是为了读书。
“读书!”
既然她想要读书,那陆长宁就教她读书。他也很想看看,读书,在这个封建王朝,能不能改变一个女子的命运。
第二日,药碗再端过来的时候,旁边已经多了一碟蜜饯。
陆长宁看见这碟蜜饯,对这碗药汁的恐惧都降低了不少。看起来,大丫也是一个很体贴的小棉袄啊,听到他说想吃糖,今天就配了蜜饯。这个闺女,他认定了。
一口将药喝下,赶紧拿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药汁的苦涩立马就被冲淡了,陆长宁的眉头都舒展不少。
大丫看到陆长宁这副模样,心中微微替他高兴,这人已经被伤病折磨的很痛苦了,这点糖能够让他觉得好过,那便是值得的。大丫刚想要走,却被陆长宁叫住了。
“大丫,我给你改个名字可好?”
大丫站定,愣愣的看着陆长宁,想要听听他的心声,可是这个人却什么都没有想。大丫低头思考了一会,这才点点头:“好,少爷想让我叫什么?”
陆长宁低头思索片刻,然后抬起头道:“竹子挺拔苍翠,生命力顽强,你的名字便叫安竹吧。”
“安竹,安竹。”大丫呢喃了两声,觉得这名字比大丫可好听太多了。
“对,陆安竹。”
“姓陆?”大丫有些犹豫。她来了这里几天了,知道在陆家小厮生的孩子,会被主家赐姓。她虽然不喜欢顾家,可是却也不想当陆家的仆人。
“对,跟我姓,叫陆安竹。大丫,不要当我夫人,给我当妹妹好不好。以后我当你哥哥,叫你读书明理,可好?”
当我的哥哥,还可以读书?
大丫的眼睛似蒙了一层水雾一般,视线模糊不清,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处于梦境之中还是残酷的现实世界里了。然而,在这一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好,我愿意,我真的非常愿意成为你的妹妹啊,哥哥……\"
话音未落,大丫便如同一颗疾驰的流星般,径直冲向了长宁那宽阔而温暖的怀抱,并将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口,尽情地让泪水肆意流淌。
这小丫头看着瘦,冲击力可是不小,这动作撞的陆长宁差一点吐血。却生生憋住,伸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拍拍。
“好了好了,不哭了。”
既然成了妹妹,两人自然不能再共处一室,大丫的卧房被安排在了别的院子里,两人的院子紧挨着,方便大丫过来学习。
这天,陆夫人一大早就过来了,陆长宁正在教着大丫认字,看见娘过来,让她自习。然后便亲自泡了一杯红色的花茶端给了母亲。
“阿娘,喝茶。”
陆夫人高兴的接过,浅饮一口,不由点头:“这茶倒是香浓,是什么花泡制的。”
陆长宁见到陆夫人喝了茶,终于是放心了,随后应付道:“就是小福子在外面的店铺买的,觉得顺口就留下喝了,也不知什么品种。”
陆夫人点头,既然是在外面的店铺中买的,她再去一遭就是了。放下茶杯,转头看向里间正在读书的大丫,轻轻叹气:“长宁,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现在又分神来教她学业,哪能好好修养啊!你要是想要让学习,我给专门请个夫子来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事事亲力亲为。”
陆长宁上前,轻轻的握住娘亲温热的手:“阿娘,教安竹学习,本来也只是我打发时间的方法罢了。而且,自从教她之后,每天有了点事干,身体倒是好受了不少。”
陆夫人上下打量儿子,见这个儿子虽然还是十分瘦弱,可是脸上却稍微有了气色,是比之前能好不少。面上不显,依旧嗔怪这陆安竹劳烦到儿子,心里确实极开心的。心想,那老道士说的果然对,这个大丫的命果真硬,能够压得住长宁的命。看人进来这才几天,长宁就好了这么多。看来她得去道观多走动走动了。
想到这,陆夫人也不在这里多待,将茶喝完之后,就风风火火的筹备去道观的事宜。
陆长宁送别母亲,看着空空的茶杯,心情不错的哼着歌,重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大丫一笔一笔的写自己的名字。
大丫手指握着毛笔,对着面前的字迹,仔仔细细的临摹着文字,好不容易描画好一个,便兴高采烈的捧给陆长宁看:“哥哥,你看我这字写的好不好!”
陆长宁看着糊成一团的字,违心的念了句好:“不过,要是这墨别这么粗就更好看了。”
安竹得到鼓励,写的更加卖力。
自从跟着陆长宁一起学习以来,安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首先是她的身高,可能因为伙食跟上去了,她的身高拔高了一大截,再就是她的长相,原本干干瘦瘦的小豆芽菜,给陆长宁养的珠圆玉润。
而读书最先改变的,就是安竹的性格。原本的她胆小,不管是碰见谁都是低眉顺眼,头颅永远是低着的。可是现在不同了,笑容永远挂在嘴边,走起路来蹦蹦跳跳,不管跟谁说话都是热情似火。两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好似那夜晚的星星一般夺目。
陆长宁也惊诧大丫的变化,于是他好奇的问了。
大丫停下写字的手,撑着腮帮子看着少爷:“那是因为有哥哥在啊,我知道哥哥会保护我的,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所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陆长宁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不过却突然笑了:“是啊,只要哥哥在,会一直保护你的。”
可是陆长宁却在心中慢慢的说道:可是哥哥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啊!哥哥要是不再了,希望安竹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活的这般肆意。
安竹的笑容瞬间在嘴角凝固,他诧异的盯着哥哥,却发现这人已经将视线放在了外面的天空之上。那里,是一群不知谁家养的白鸽,正在无忧无虑的飞过。
安竹看着那群鸽子,心里没来由烦躁的很,气氛的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鸽子,干脆全烤了吃吧。”
陆长宁转头看向安竹,笑眯眯的应承:“想吃鸽子啦!那就跟小福子一起出去买吧,想买多少都可以。”
安竹一听能出门,也不气恼了,扔下笔飞快的朝着院门跑去。
小红突然冒头:小陆子,你挺坏啊。明知道那鸽子是他的小竹马的,还这么让她出去,是打算现在就让两人相遇吗?
陆长宁摇头:“不,只是想让这个大头知道,安竹现在过的很好罢了!”
应该过不了太久,大头家中就会出现变故,父母双亡,哥嫂将他赶出家门。走投无路的大头只能在城镇试探着寻找活路。却没想到遇见了遭遇虐待的大丫。两人商量,既然这日子已经生不如死,不如就直接私奔吧!
小红道:你现在让俩人早早相遇,不会是等着大头落难之后主动送上门来吧。
陆长宁挑挑眉:“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将两人都放在眼皮子地下,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擦出爱情的火花。”
另一边,安竹跟着小福子高高兴兴的出门去玩耍了。她其实不大出来,因为哥哥给安排的作业太多太多了。出来也是因为要帮着哥哥买东西。不过,每次出来,她都会带着各种零嘴回去。
这次,正当她想着要买糖葫芦还是糕点带回去的时候,突然就看见那群碍眼的鸽子。
“小福子,就是那群鸽子,我们追。”
俩人跟着鸽子奔跑,最终,在集市的一角,见到了卖鸽子的人。
安竹叉着腰,正想要挑选几只,那卖鸽子的商家却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她十分熟悉的脸:“大头!”
眼前少年的出现,让安竹瞬间想起了自己还没有来到陆家时候的场景,想起了那个山村,想起了那个顾家。更想起了那一群想要将她卖掉的人。
原本美好的心情,在见到大头的这一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她好似在这一瞬间,从陆安竹重新变回了那个顾家的奴隶顾大丫!
美好的生活就好似是神仙给她的一场梦,在见到大头的时候,这一场梦被打的碎碎的!她甚至又想起了在顾家的时候,梦到过的那一场血淋淋的梦。
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些事了呢?好像变成陆安竹之后,她就跟之前的生活告别了。她以为她就可以永远当陆安竹了。可是今天,看到大头,她的美梦被打碎了。
陆安竹深呼吸,看着满地的鸽子,又看看长高了不少的大头,露出笑脸:“好久不见啊大头,这些鸽子都是你的吗?”
大头,其实是她在陆家时候的小太阳。从小,大丫就知道,她长大以后会嫁给大头。她也一直在期待着那一天,期待着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家,能够自己当家做主。所以,她时时刻刻不盼望着嫁给大头,大头就是她在顾家能看到的唯一阳光,是她的指望。
本以为见到大头,她会很激动很开心。可是现在真的见到了,陆安竹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这么开心。因为她现在生活的实在是太好了。
当初,她能幻想到的最好的生活,就是和大头有一所小小的房子。可是现在,她的生活简直就像是在天上。当初幻想的最好的生活,现在却也不想过了。
大头见到大丫很是开心。冲上去就拉住了大丫的手:“大丫吗?我听他们说你嫁给陆少爷了,他们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啊!
“好,我过的很好,陆家都是好人,对我很好。”
小福子见两人认识,便将大丫放在这里,自己去买其他东西。小镇就这么大,倒是不担心人丢。
见到小福子走了,大头这才说出心里话:“我听说陆少爷身体不好,阴晴不定,最喜欢打杀人了!大丫,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在听到大头说起陆长宁不好的时候,大丫脸上的笑容变浅了。悄没声的将手缩了回来:“你听错了,少爷对我很好,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大头对于大丫的话,却半个字也不信:“有钱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你这好不容易出来,他们都特意找个人看着你,对你肯定不是真的好。”
大头是他的朋友,陆家是她的恩人,大丫不想他们产生误会,便在大头的摊子旁坐下:“大头,我过的真的很好。陆家都是很好的人。而且,少爷知道我年纪小,也没有让我做她的妻子,而是让我做她的妹妹,他给我取了名字,叫陆安竹。是不是很好听?我现在可以识字了,是少爷亲自教我的。我现在要学习好多东西,每天都要看好多的书。”
大头还是不大相信:“你莫被人骗了,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旁人好。”
大丫却很相信:“大头,我懂得分辨好坏的,我也知道谁才是真正希望我过的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