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才离开破庙还没三里地,就看见了地上躺了好几具尸体。
他们四肢僵硬,皮肤呈青黑色,身体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应该是被严寒的天气冻死的。
这种尸体一路上屡见不鲜,被冻死的大多都是从南方过来的流民,他们从未经历过北方的冬天,身上没有穿着棉衣,几乎一夜之间死在了雪地里,无人收尸。
林惊秋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一直没心没肺的霍小六突然伤感起来。
“要不是遇见小姑奶奶,说不定我也会死在路边没有人管。”
“说啥屁话,你这不是好好的,死不死的多晦气。”
林惊秋没好气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小剑跟在骡车旁走着,看了一眼互动的两人,见霍小六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心中对两人的关系十分好奇。
霍小六比林二姑娘要大一些吧,怎么这么听林二姑娘的话?
霍小六:你见过去蛇洞里徒手掏蛇的女人吗?
\"小姑奶奶,别打,我知道了,以后不说就是。\"
“你记得就好,别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秃噜。”
霍小六被打了,心里却感动得不行。
长这么大,也就小姑奶奶对他最好了,给他买大肉包子吃,给他买新棉衣,呜呜呜呜,就没有比小姑奶奶更好的人。
几人去了最近的镇子上。
因为下雪的原因,镇上没有多少人在外瞎逛,只有几个男人拿着破草席将路边的尸体一裹,准备扔去乱葬岗。
骡车在镇上的布店门前停下,店里伙计正缩头缩脑的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伙计,我需要买几身棉衣,你这有现成的吗?”
“哟,那小公子可是找对地方了,咱们这里什么都有,棉衣更是多,您随小的来。”
……
买好棉衣棉裤棉鞋,在伙计地介绍下买了一匹马。
卖马的人是从南边来的,等着拿卖马的银子去给妻子抓药。
林惊秋问了他南边的情况,他低着头长久不语,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
“我家没有靠海,但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那雨势好像是天破了个口子,有人在往下泼水。第一天河道里的水就漫了出来,把河道旁边的村子都卷走了。然后山洪暴发,山体滑坡,几天时间,一个县城的人就死了大半。”
林惊秋有预想过南边的惨烈,却没想到会惨成这样。
“我带着妻子在下雨当晚就往高处跑,家里老娘兄弟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不跟着我走,他们都没有了。”
说到这,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掩面哭了起来,哭声悲怆,撼动人心。
林惊秋他们只是静静等他哭完。
给银子的时候她多给了一些,男人要推辞,林惊秋转身就走。
雪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林惊秋找地方买了马车车架,把镇上的店铺都逛了一遍。
霍小六在赶着马车走在前头,林惊秋坐在后头,手里拿着包子吃着。
骡车是小剑在赶着。
“小姑奶奶,南边的灾情好像很严重,为什么京城这边都不知道?”
连没心没肺的霍小六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京城的达官权贵就像瞎了聋了一样,等流民到了城门口才开始想办法。
林惊秋把手里的包子吃完才说道:“有人不想他们知道呗。”
“哼,一群狗官,都该杀了。”
林惊秋看了一脸愤慨的霍小六,拿了一顶刚买的兔毛帽子扣在他的头顶上。
“好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吃饱喝足穿暖就行,别人的死活少管。”
霍小六:嘴硬心软的小姑奶奶,嘴里说不管,还不是多给卖马的银子了。
后面骡车上。
小剑和柳西洲的也在说南方灾情的事。
只不过都是小剑再说,柳西洲听着。
“三少,大越朝怕是要乱起来了,咱们真不现在潜进京城,伺机而动,为镇国将军报仇吗?”
“不去,去找祖父。”
“也不知道老将军怎样了?”
小剑想起那时镇国将军府被诬陷通敌叛国,镇国将军战死在沙场上,老将军几乎没有迟疑,通知胡玲公主将三少接走。
一个月后,柳家全族被流放流沙岛。
这次他们回来,本来想潜进京城为镇国将军洗刷冤屈的。
没想到快到京城的时候,被人骗光钱财,流落到破庙过夜,遇见了林惊秋。
小剑看了看前头马车上和霍小六有说有笑的人,要不是知道那是个姑娘,谁能想到她是个姑娘啊。
一辆马车和一辆骡车行驶在人烟稀少的路上,车轱辘压过雪地的咔嚓咔嚓声尤为明显。
柳西洲看了一眼路边的田里。
小剑也有所觉,也看了一眼田里。
“三少。”
“不管。”
“是。”
他们不想管,有人却不想放他们走。
“好心人,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我们没吃的,没穿的,马上就要冻死饿死了。大人都无所谓,就是孩子,你们可怜可怜孩子们吧。”
从田里稻草垛后面窜出来十几个妇女小孩,他们衣着单薄,一个个被冻得面唇青紫,手上脚上的冻疮裂开,流出黄色的脓水。
他们拦在马车前,跪下就哐哐朝着林惊秋他们磕头。
“好心的公子们,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孩子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哑了。
林惊秋看了一眼拦在路中间的人,又看了一眼田里的稻草垛。
雪下得很大,到处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田里的雪面上有几串模糊的脚印。
她抽出放在身边的长刀,和霍小六说道:“你守着马车,有人胆敢靠近,打。”
“好的,小姑奶奶,”
霍小六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脑子一转,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向车前方的人目光不善起来。
林惊秋跳下马车,拿着刀往田里走去。
柳西洲跟了过来。
“后面还有五人,都是男人,。”
成年男子和妇孺孩童可以靠气息来分辨。
躲在稻草垛后面的人呼吸粗重,气息驳杂,年龄大概在三十到四十岁左右。
林惊秋和柳西洲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分开从两侧包抄过去。
而马车前拦路的人已经吓破了胆,将身子缩成一团,不敢再发出声音。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小公子会直接拿刀去田里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