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自己看似离季霜很近，实际上，他们之间好像总是隔了什么东西。
譬如谢子文这件事，顾钦有预感，上次谢子琰到公司找季霜那次，可能就是为了谢子文的事。
季霜当时忧心忡忡，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但是当时他问了，季霜没有说。
再者，虽然他们早都见过家长，他们甚至也是间接地获得了季伯父的认可，但……
想到江月明和顾浩南，顾钦心里总是觉得愧疚。
他不知道如何补偿，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季霜的心跟自己离得更近一些。
季霜隔天就跟谢子琰一起去了谢家。
家里只有王秀芬在，进门的时候，王秀芬看见季霜，还愣了一下。
“小霜？”王秀芬惊喜又诧异，连忙迎季霜进来，“快来快来——好久不见，你是不是都把阿姨给忘了？”
“怎么会？这不是来看您了？”
季霜说笑着，把手里带的礼物递给王秀芬。
几个人坐在沙发边唠家常，季霜敏锐地感觉到，王秀芬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面容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总觉得透着疲惫。
说起谢子文的时候，王秀芬更是露出悲伤之色。
“……今天出去了，好不容易说动他，让他爸带着出去遛遛弯，顺便买点东西。”王秀芬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
季霜心里堵得难受，却又不想惹得王秀芬更难过，只好努力堆起笑容，听她说谢子文的近况。
但这些日子的坎坷，明显让王秀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已经慌不择路，似乎将季霜当成了救谢子文的良药。
“霜儿，婶知道，文儿出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想不开……但你能不能答应婶，今天见了他，跟他说点好听的，别告诉他你已经，已经……”
王秀芬说着，仿佛自己也觉得荒谬，不敢去直视季霜的眼睛，只是不停地给谢子琰使眼色，希望她能帮着自己一起劝说季霜，去“哄骗”谢子文。
季霜的身体僵了僵。
许久，她下定决心，轻声道：“婶儿，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子文。既然您也说了，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那我今天来想必您也明白——我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想揽责，是因为我把文儿当亲人，我不愿意看着他就这么自怨自艾下去。”
王秀芬眼睛里还挂着泪，懵然地看着季霜。
谢子琰无声的叹息一声，道：“妈，人小霜说的没错，这事本身就跟人家没什么关系。她今天来是看情分，不是看本分——再者说，文儿的病还没严重到那个份上，您安心啊！”
看着王秀芬六神无主，只剩抹泪的样子，季霜也于心不忍。
她知道谢子文妈妈这个人的性格，当女儿的时候被家里人宠着，嫁人了被丈夫宠着，还没有谢子文的时候，懂事的谢子琰到她身边养着，也宠着她。
一辈子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连小打小闹都没有。
谢子文出这事之前，她最大的烦恼恐怕就是儿子擅自转了自己的专业，不听家里的话，打定主意要去做漆艺。
“婶儿，一会儿文儿回来了，我单独去跟他聊，虽然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至少能让他——”
季霜的话音未落，门忽然响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猝然转头，朝外看去。
谢父带着谢子文走了进来。
对上谢子文错愕的眼神，季霜缓缓站起身来，冲着他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意。
*
长辈们把空间留给两个人，客厅内一时间只剩下季霜和谢子文。
季霜凝视着谢子文，看到他瘦削了不少，看到他的眼睛没有从前那么亮，看到他似乎有意躲闪自己的眼神……
季霜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住。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出口，良久蓦地抬手，在谢子文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
谢子文猝不及防，抬眸看向季霜，对视的一瞬间，季霜的眼泪就扑簌簌落了下来。
“你——”季霜咬牙切齿，眼眶通红，“这么点事，值当骗我这么久？何必呢？咱俩这朋友还能不能做了？”
谢子文枯槁的神情微变，逐渐转为慌乱，他抬手想给季霜擦眼泪，但是想到什么又顿住动作，最后从桌上拿了纸递给季霜。
季霜也知道自己失态，拼命把眼泪忍回去。
两个人好一会儿没说话，谢子文像是实在受不了了，声音微哑地开口：“对，对不起……”
季霜的眼泪差一点再次决堤。
“现在话都说不利索了？”季霜哽咽着，“怎么着，要不是我过来，打算瞒我多久？”
谢子文呆愣愣的：“不，不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把……”
“你是打算等开席了再叫我？”季霜埋怨着，“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称职的朋友？发生这种事，连我都不说——你是想等你没了，然后告诉我让我愧疚一辈子？”
看到季霜的眼泪再次落下来，谢子文彻底慌了。
他没见过季霜这么多眼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无措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许久，季霜的眼泪终于彻底忍住。
她缓过劲儿来，盯着谢子文，“我今天来，有话跟你说——”
“谢子文，我跟顾钦在一起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都清楚。但我把话说在这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现在的情况不会改变。”
谢子文看着她，许久别过眼，声音很轻地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季霜执拗地坐到另一边，跟谢子文对视，“我是要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变过——哪怕是那时候我知道你喜欢我之后，我也没变过。”
“但是，这话挑明了，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似的做朋友。”
“因为我很喜欢顾钦，你将来也会遇到那个你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你的人。”
“我们都得为自己喜欢的人负责，不能再沉溺在过去不清不楚的关系里——因为你和我都明白，这句话挑破之后，我们就都没有可能真的做回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