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
季霜搬出几个空桶，在桶的内壁上刮下一点涂层细细查看。
谢子文在旁大气都不敢喘，“怎么样？”
季霜也是屏气凝神，没有回答。
“桶内壁没事……”季霜喃喃似的，围着桶转了一圈，而后猛地看向谢子文，“去帮我跟街头木材店的向叔借把锯子来！”
谢子文不敢耽搁，飞速跑着去了，没两分钟就拿回来一把木锯。
拿了锯子，季霜朝着桶比划了一会儿，而后让谢子文扶好桶口，自己则在桶身上用锯子划出一点痕迹，而后沿着桶身开锯。
木锯剌在塑料桶上的声音实在不好听，季霜的眉头皱得很紧。
几分钟后，桶的上半身被锯掉一大部分。
季霜放下锯子，俯身用小刀在桶底刮下一点涂层，细细地嗅闻许久。
半晌，季霜抬起头，近乎绝望地看向谢子文。
“怎么样？”谢子文睁大眼睛。
“是……桶的问题。”
季霜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心里的大锤落地，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苦笑。
季霜站在原地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开口，“可以告诉杨哥不必查了，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自言自语似地说完，季霜拿出手机给老杨拨了电话。
简单说明了情况，季霜精疲力竭地出了存漆室。
谢子文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看见季霜坐在了自家工作室门口的小马扎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霜儿——”谢子文上前蹲身，担忧地看着她，“好歹是找出原因所在了。现在咱们不能想那么多了，后天你就得去公司展示了。”
安静许久，季霜抬起头，眸子通红，“你知道吗，这个桶我们家用了好多年了……当初我们季家漆铺出事，被人说原料掺假，我在工作室查了很久都没查到原因，没想到……”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明明那时候，只要她再仔细那么一点点……
谢子文心疼季霜，也皱着眉头，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不对劲。
“你和季叔出事到现在都两年多快三年了，这期间你应该也制过漆啊？为什么别的没出事，偏偏这一批出事了？”
提起这事，季霜便更低落，“当时出事之后，我把工作室里意思有问题的东西都扔了，就这几个大桶没舍得扔……今年之前，我买漆的时候杨哥是把桶一起送给我的，我到手之后直接就用了，那些桶我都没留……”
直到今年开始，老杨那边效益下降，便没再给季霜送桶，都是提前打好招呼让她备好装漆的桶。
季霜便把之前舍不得扔的桶拿出来用，却没曾想……
“我应该早点想到的，几次出事都是用了那个桶之后——”季霜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脸埋进臂弯中，“是我太疏忽了。”
谢子文揉了揉她的后脑，轻声道：“这种害人的法子正常人谁能想到？别自责，错的是那个害你的人，不是你。”
说着，谢子文又给季霜打气，“没事的霜儿，明天咱们就能拿到漆了，指定能交差！咱们先把这次的难关度过去，以后就都好了！”
谢子文这么不遗余力地陪伴和安慰她，季霜也不想让对方失望，她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晚上的时候，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季霜起床后精神不济，便到卫生间用冷水刷牙洗脸，硬生生让自己精神起来。
看着镜中的自己，季霜露出一点苦笑。
昨晚上她睡得很早，但做了一晚上噩梦，睡眠不足反应到脸上，没有丝毫遮掩。
她的黑眼圈几乎要掉到地上。
想到今天要去见谢子文的朋友，季霜不想用这样的面目见生人——
不礼貌不说，也实在太跌份儿。
季霜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
她本就明眸皓齿，如此一装扮就越发的鲜妍明媚，下楼的时候叫谢子文瞧见，眼睛都直了。
“我这朋友面儿也太大了。”谢子文笑的眯眯眼，“你这百八十年不化妆一次，今天算是让他赶上了。”
季霜被逗笑，轻轻拍了谢子文一巴掌，“走吧。”
两人打车来到约定好的餐馆，是个高档的法餐厅，可巧的是离Ivan集团大厦还很近。
等人的时候季霜还跟谢子文感叹，在公司附近做这种交易，她心里多少有些慌。
不多时，快到约定的点儿，对方踩着点来了。
谢子文的朋友叫陆泽，是个年轻有为的帅哥，穿着打扮十分潮流，半长的头发随意扎着，行动说话间随意却赏心悦目。
“……喏，这是透明漆。”
陆泽将手里的布袋放在桌上，往季霜那边推了推，而后挑眉看着她，“你是季霜？”
季霜闻言点点头，先道谢：“麻烦陆先生了，支付宝码您给我下，多少钱我转给您。”
“客气。”陆泽笑眯眯的，拿出手机，亮出的却是微信好友码，“转账冷冰冰的，加个好友吧。”
季霜没多想，拿出手机就要扫，被谢子文一把按住了。
抬头一看，谢子文正瞪陆泽，“你正常点，谁都加啊？”
陆泽悻悻一笑，但不收手，嘟哝道：“人是你女朋友吗管那么多？”
“不是！但也不行！”谢子文没好气，转向季霜道：“不用给他钱，你拿着就是。”
季霜自然不会白拿人家东西，加不加好友是其次，但人情不能欠。
“我转账给子文吧，到时候让子文转给您。”季霜实在没心情跟他们扯闲篇，直奔重点，“介意我现在打开先看看吗？”
“不介意，看吧。”
季霜感激一笑，拿出袋子里的透明漆，细闻细验。
看到季霜一系列动作，陆泽眼底满是兴味，“谢子文，你这位朋友真是个行家啊？做漆器多少年了？”
谢子文翻白眼，“人家三岁就开始制胚了，你说呢？”
“真的假的？”陆泽越发感兴趣了，“真这么厉害教教我呗？我最近就想玩这个。”
季霜抬眸正要说话——
“我去……”
谢子文眼睛盯着某一处，愣住了。
季霜也看过去——
顾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