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更杨和沈杭匆匆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场面惊了一下。
难怪整个六扇门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都埋伏在这里,等着应对要取常青性命的杀手。
沈杭这才收了朱雀伞,摆了摆手:“都回去吧,外头收拾一下。”他顿了顿,“打扫干净,别留痕迹。”
众人见沈杭和更杨两人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是”,慢慢从地牢里退了出去。
待人散尽,更杨才把剑收好,深吸一口气。
他看着沈杭,拧着眉头:“我还以为你一蹶不振了。”
说到这,沈杭面颊上满是愧疚,他想了很久,最后只尴尬地笑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谁知道那家伙心胸这么宽广。”
他说的是苏辰。
沈杭比苏辰大了十多岁,与他有些表亲的关系。
更杨看着他有些颤抖的手,拍了一把他的肩头:“你和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了,怎么可能说抛弃就抛弃。”
他叹一口气:“不过经历了这一次,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君大人最后没有把整个情报网交给你了。”
沈杭愣了一下。
更杨自嘲一般地摊了摊手:“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那么多顾虑啊。”
他抿嘴,再拍了一把沈杭的肩头,收起手里的剑,往地牢深处走过去。
沈杭看着他的背影,抚了一把自己额前的法,有些沉闷地靠在一旁。
其实不是更杨想的那样,到底为什么,沈杭自己比谁都清楚。
他一直以来都是米元思的耳目。
最初是极度不愿来六扇门的,因为要干大事情,就得跟在内阁首辅的身旁,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想,三岁孩子都知道官大好办事。
可是他都还没来得及抗议,米家先出了大事。
那时候,沈杭第一次发觉了自己到底多懦弱。
那么大的事情,冲在最前面赶过去救人的,竟然是和米元思的关系看起来像是个冤家,见面就斗嘴的,甚至背地里一个劲叨叨说米元思那一套行不通的君维安。
而他自己,二十岁出头,坐在桌边上,腿抖得站不起来。甚至在某个瞬间,无比的惧怕会被点到名字,惧怕会被拉着上阵。
那要活下去的本能,强烈到让他明知道应该要去救,却迈不出第一步。
“才不是什么有后顾之忧。”沈杭叹一口气,“是怕死啊。”
“倒也不是。”话音刚落,被君歌搀扶着的苏辰,一步一步地挪过来,边走边说,“你能来,就已是生死置之度外。”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沈杭愣住了,他倍感惊讶:“你这,受伤了?”
握着朱雀伞的手紧了,神情无比肃然:“谁干的,我这就去宰了他!”
一旁,君歌十分为难,她憋了半天,把脸扭到一旁去了。这样子差点让苏辰破防。
他憋着笑,指了指外面,岔开了话题:“搬张椅子来,我要审常青。”
“那不行!”沈杭横眉竖眼地说,“你都这样了还审什么?你休息一天天又不会塌下来!”
“别说了。”苏辰话音微颤,“快去。”
其实他是憋笑别的颤,但沈杭听起来,就是伤势极重,气息都颤抖了。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离开?
仿佛是看穿他的想法,苏辰踉跄两步,走到他身旁。
“你妻女安然无恙,在个安全的地点解毒。”
沈杭愣住了,他猛然抬头。
就那一瞬,苏辰打了他胸口一拳,淡笑着说:“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说完,又补了一句,“下不为例。”
听到这句话,沈杭更是惊讶。他抬手捂着胸口,微微有些更咽:“你……”话到了嘴边还是卡住了,只点了下头,“我去给你搬椅子。”
转身的时候,内心腹诽了好几轮。
什么重伤,什么疼的颤抖,全是骗子!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头,差点把人打出内伤。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着君歌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里挪的模样,沈杭眯眼:“龟龟……”他感慨道:“以后得让我家青青防着点这种人。”
六扇门地牢里,被关押了足足一月的御医常青,带着脚镣缓缓走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是无比颓废的模样了。
怪不得他,御史台的地牢算是单人间,伙食不错,还安静。
可他非要自讨没趣,逞一时口舌之快,仗势欺人还拒不交代,就住进了这八人的大房里。
伙食奇差,闹腾还没有隐私就算了,随便问问,同住的不是杀人的就是抢劫的。
他一个小小职务犯罪的,开头还端着架子,一派“我是袁公公的人”的模样,趾高气扬。
可没过几天,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再加上方才外面那么闹腾,明显是谁要来杀人灭口的态势,他现在怕急了。
在看见苏辰和君歌的时候,就好像见到了亲人,双腿噗通跪在地上,哭丧个脸:“我说,我都说。”
他欲哭无泪的指着外面:“别让我出去!怎么都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别把我放出去!我穷凶极恶,我罪大恶极,我就应该在这住个十年八年的,千万别对我仁慈!”
君歌惊了。
不过一个月而已,这竟然判若两人。
她很难想象,这是之前那个说着“审我,你们不够资格”,说着“叫你们上司来,你们办案就是这么徇私枉法的么”……那个在御史台地牢里,把韩玉和君歌都气的七窍生烟的家伙啊!
浑身上下瞧不见一点伤痕,除了可能因为伙食不好瘦了些,没见到用刑的痕迹啊。
“你们是把他怎么了啊?”君歌小声问。
苏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盏白水:“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
君歌将信将疑。
她身旁,苏辰将茶盏放在一旁,慵懒的说:“袁风已经在御史台等候三司会审,带你进太医院的林辞已经被灭口。”他抬眸,“刚才那么闹腾,是袁冰带了精锐要来灭你的口。”
常青白了脸,跪行两步:“苏大人救我啊!”他拱手作揖,“你可别让我死了啊!我知道的太多了,出去必死无疑啊!”
苏辰探身前倾:“瞧见这盏润口的水了么?”
他无比凉薄的说:“我只给你这一盏茶水的时间,你若是不能说出比袁风更有价值的内容,那你是死是活,也不是特别的重要。”
“有价值!有价值!”他忙往前凑过来,“是二皇子!对太子下毒的是二皇子!袁公公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不仅放任,还让我们配合他!”
苏辰一滞。
这还真是歪打正着,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