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一片死寂。
周熏愣愣的看着满地刺客,摇着扇子的手越来越慢。
他冷静下来了。
难怪昨日苏辰没有去追那两个姑娘,难怪沈杭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他的落脚点。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那些刺客显然训练有素,见事情败露,齐刷刷咬破了藏在牙里的剧毒,不过眨眼光景,头一歪,死了。
气氛十分诡异。
半晌,周熏干笑一声,瞧着苏辰:“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苏辰不语,没回答他的话。
原本,周熏被他粗暴打断提议,莫名一副趾高气昂打压他的模样,气的七窍生烟。
可现在,他不得不佩服苏辰的敏锐,也不得不钦佩这个男人的姿态和手腕。
“看来,我这里也有奸细。”周熏哈哈的笑了起来,上前两步,站在刺客的身前,一脚踩在了两腿之间。
他的脚左右碾压了片刻,目光格外狠辣犀利,冰冷的如高山冻雪。
“果然。”周熏咬牙切齿,他转身,脸上那翩翩君子的笑意彻底散了。
这个大晋的二皇子,正冷冷瞧着苏辰,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一下了:“苏辰,你我本同类,这一次,我欠你个人情。”他眯眼,“欠了,便会还。”
他手指指着地上的刺客:“之后有劳苏大人找个由头,将这几个阉党,送到我那里去。”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以扇指着头顶的君歌,揉着自己的额头:“没全打下来吧?”
君歌立在屋檐上摇头:“看着跑远了。”她竖起手指摇了摇,“两个。”
周熏心中的火气冲到了头顶,他深吸一口气:“告辞。”
说完,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摇着扇子,仿佛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烟般,快步离开了客栈。
直到他走远,君歌才从屋檐上轻快跳下,瞧着苏辰侧颜,有些不解:“反正都是对抗阉党,为何不暂时选择与他同行?”
苏辰瞧着君歌:“你权谋不行啊。”
君歌一滞:“哈?”
他说:“已经告诉他,与他同行了。”
见她不解,苏辰侧过身,难得的解释了一通。
“若不与他同行,便不会告诉他,他的人里也有奸细。”他眯眼,上前一步,顺手将君歌发丝里夹着的一片碎叶捏了出来,“可不只有你一个人会演戏。”
周熏诚心的来寻求合作是真的。
比起阉党,他更担心这条商路真正的用途公之于众。
那可不是他推出去一个人替他挡刀就能解决的问题,搞不好十几年的筹谋,都要功亏一篑。
所以很容易能想到,刺客并非周熏的人。
他现在急于同苏辰展示合作的诚意,断然不会用这种搬石头砸脚的傻子方法。
“就算是二皇子,也是老老实实学了合纵连横,学了帝王术……”苏辰抿嘴,“是被当成必要时刻,能够替代太子而培养的人。”
“你说他不聪明的时候,就是在提醒他了?”君歌挑眉,觉得比起二皇子,身旁这个人,更加深不可测。
苏辰不语,反倒是瞧着君歌的黑眼圈,转了话音:“昨晚可看出端倪了?”
“看出来了。”说到这里,君歌一肚子气。她瞧着苏辰,嫌弃的往另一侧挪了半步,“我爹当年可能也没想到,他救了这么个家伙。”
一个晚上,君歌对苏辰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之前还对苏辰依靠权谋手腕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深表怀疑。
可昨夜之后,她服了。
这样缜密的权谋,这样运筹帷幄的能力,显然同她不是一个级别。
君歌抿嘴,觉得自己当时能在陈千南一案里拿捏了苏辰,全要感谢他心中仍旧对父亲留着怀念。
不然……
苏辰瞄着她一脸后知后觉的样子,垂眸轻笑:“我是问你案子。”
君歌愣了一下,哦了一声:“你不是都有打算了?”
她竖起手指:“想让林雪拿了这条商路,你就得把富有为拉下来,正好可以利用老六的案子。”说完,又竖起一指,“顺便利用富有为,卸掉袁一左膀右臂里的袁风。”
苏辰目露赞许,点了下头:“能办到么?”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要铁证。”
听到这话,君歌唏嘘不已:“其实当时铁证就在眼前,可就差了那么一步,那些密信被烧了。若是有信,做字迹比对,再将老六案子牵扯的富有为拿下,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御史台便可以因为疑点重大,正式介入,将袁风送进去了。”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证明写信的人,是根据袁风的意思行事的。”君歌咂嘴,单是想想就觉得艰难。
“老六留下来的银子,解决了你这个问题。”苏辰道,“银子里,藏着已经烧毁一半的袁风亲笔。”他说,“他偷了这半张密信,所以才遭了杀身之祸。”
他瞧着君歌怔愣的神情,笑言:“你我拿着都不安全,所以昨日已经悄悄交给韩仁了,他会带去御史台。”
原来,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那些需要的物证,自己走进这张网中。
说到这,君歌多问了一句,“昨日,那客栈老板的后台真的是韩仁么?”
苏辰摇头:“无巧不成书。”
他蹙眉道:“客栈老板的后台是富夫人,是富夫人半途遇到了韩仁,拜托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越说越把君歌说迷糊了。
“那你们说的那个自己人,难不成就是富夫人?”
苏辰点头瞧着君歌,欲言又止。
半晌,只说了一个字:“嗯。”
那只后,苏辰在院子里简单的梳理了之后要做的事情。
已经被逼到崩溃边缘的富有为,为了活下去,十之八九会用杀害老六的同样手法,雇凶杀苏辰。
“他舍不得他的银子。”苏辰说,“穷怕了,就会竭尽全力,为了守住银子,奋力一搏。”
但苏辰失手了。
夜里,几支火把照亮了富府的院子,苏辰站在富有为的尸体前,脸冷的可怕。
整个府里的下人都跑光了,他那些夫人们,也都不知去向。
只有富有为一个人,死死抱着一箱子金条,蜷缩着跪在地上,如蜗牛缩进了壳里,一动不动。
他想起韩仁那句:青龙卫里有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