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君歌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她一手扶额,半晌才迷糊过来,自己竟然躺在摇摆的马车里。
身旁,苏辰大马金刀的坐在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信:“醒了?”
这场面,让君歌一时恍惚。
她揉着脑袋,有些想不起昨夜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那句:夫人。
她愣了一下,倒抽一口寒气,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给。”苏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头也不抬,将一旁的装水的袋子递给她,“还有个把时辰,难受就多睡一会儿。”
君歌看着他手里的水袋,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
她拧开盖子,瞄着里面扫了一眼。
“没毒。”苏辰轻笑,“我若要杀你,昨夜就是天赐良机。”
他说的没错,从来不醉的人,昨夜竟然喝的烂醉如泥。
君歌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没察觉出水里有什么怪异之后,便大口喝了下去。
她头一次宿醉,整个人都不好了。脑袋是清醒的,但身体不是。
“你要带我去哪里?”许久,她瞧了一眼马车外的旷野,靠在车壁上问。
苏辰思量了片刻,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了君歌。
“东山镇。”他说,“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真相么?”他探身前倾,微微眯眼,“我亲自带你去看。”
东山镇……
那是君歌刚刚到御史台时,苏辰做的假案子。
为了除掉恶贯满盈的陈家少爷,苏辰暗中计划以鬼怪杀人为由,将陈千南除掉。
却被青楼花魁秋生打乱了计划。
那之后,陈家少爷陈千南,被人砍断手脚之后挂在了树上。
不得已,苏辰重新布局,用看似连贯的逻辑,以保全陈家其他人为目的,在君歌眼前上演了一出追查假案的闹剧。
君歌看透不说透,以此为把柄,要挟他帮助追查君维安一案。
这本应该是已经画上句号的案子,如今他却坐在君歌身前,告诉她那些都不是真相。
君歌瞧着他手里的信,犹豫着伸手接了过来。
信的落款赫然写着“陈海”二字。
“陈大人?”她诧异抬头。
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竟然在暗中有书信的往来?
“前几天,陈海悄悄上京了一趟。”苏辰道,“陈千南身后的势力,在失去了他这个冤大头一样,冲锋陷阵的人之后,果不其然将目光落在了陈千南的夫人林雪身上。”
他睨着君歌:“林雪是我安排在陈家的。”
君歌蹙眉,她干笑一声:“……你们早就认识?那所谓的侧写,原来只是演给我看的?”
苏辰摇头:“不。”他说,“林雪是事件之后,自愿为青龙卫效力的。”
他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当初之所以必须蒙上你的眼睛,便是因为这案子背后牵扯的,是我们盯了三年多的人,内侍省袁一的爪牙,”
“若当时将整个陈家全部牵扯进来,把整个背后深层的关系全都深挖。”他眼眸看向君歌,“袁一一定会为了自保,杀人灭口,血洗整个东山镇。”
听他这么说,君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
苏辰笑起,他望着君歌,不再开口。
马车悠悠的停在东山衙门前。
夕阳西下,陈海捧着一碗醒酒汤,抬手护着碗边,盯着汤面,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递给了君歌:“这宿醉最是磨人,君大人慢些喝。”
直到君歌诧异的接过他手里的碗,陈海才神神秘秘的从怀中又掏出一封信:“苏大人,他们确实有行动了。”
陈海抿嘴:“下官盯得紧,这群人消停了几个月,游手好闲的晃悠了几个月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了。”
说完,他让开一条路:“二堂细说。”
时隔三个月,再一次迈进东山县衙的时候,君歌捧着那一碗醒酒汤,心中五味杂陈。
见她落在后面,更杨上前几步,笑盈盈问:“昨夜那酒不错吧?”他一字一顿,“东宫里讨要来的御赐佳酿,门主府邸的书房里,还有两大缸!”
他边说,边比划一下那两坛大酒缸。
君歌斜眼瞄着他:“你没什么事骗我吧?”
更杨一滞,尬笑了两声。
君歌却也没深究,不气不恼,话音平淡如水的感慨道:“我说初到六扇门的时候,看你们几个暗卫都一个模样,相同的性子相同的路子。”
她抿了一口醒酒汤,被那“绝世无双的美味”,刺激的耳聪目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般,一股酸爽,直冲天灵盖。
她呲牙咧嘴,补了后半句话:“原来大家都是老演员了,倒显得我班门弄斧。”
“难道不是。”更杨嘿嘿一笑,“君大人确实骗过了所有人。”
说完,他脚往一旁的柱子上踢过去,借着力道,一手按在右腿上,飞身上了屋檐。
君歌愣住了。
他的姿势,身型……最关键的是那个按着右大腿的小动作,和自己一模一样。
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君歌。”许久,苏辰不见她跟上来,站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侧身睨着她,“跟上。”
她点头,心里盘算着找机会要问问看。
问问更杨,他的轻功师出何人。
二堂里,林雪与赵何安静的坐在石桌旁,瞧见苏辰和君歌一前一后的迈步而入,行礼行到了一半,僵住了。
“自己人。”苏辰淡淡道,头也不回。
他撩开衣摆径直在桌边坐下,睨着林雪的面颊:“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林雪颔首,先是冲着君歌笑起,福身行礼:“大人。”
说完,她从身后拿出几枚银锭,放在了桌上:“以前一直抓不到他们联络的方式,这次赵何以身犯险,终于让我们掌握了。”
她两手捏着那五十两的银元宝,手腕用力,来回旋转了几下,元宝上渐渐有了一道细微的缝。
拆开之后,竟然是如鲁班锁一般的内部构造,在最深处,夹着一封密信。
君歌看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敢问夫人,是谁与谁的联络方式?”
林雪望向苏辰,得到他首肯之后,才郑重其事道:“是阉党一派与其他地方官员的联络方式。”她抿嘴,“将密信藏在银子里,借着捐款压银子的镖车,运到西凉去。”
“这里面,全是如何欺骗朝廷,如何贪污银钱……”她说,“还有袁一指名道姓,要抹掉的人的名单。”
“您和苏大人,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