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手里已经松软如泥的两味药材,君歌心里沉甸甸的。
她在那个破箩筐里翻找了一阵,小心翼翼的又捏出了几颗白果,摘出来几片白芷。
七七八八一算,数量竟然不少。
真是没想到,问题竟然真的是出在药上。
迈过灶房门槛,瞧着等在堂室门口的刘家父母和老仆,君歌神色如常的问:“敢问,平日里是哪位负责煎制少爷的汤药?”
“我们两个谁有空闲,就互相搭把手的一起瞧着。”刘母颔首,恭敬道。
“煎制的可是这张方子上的药?”君歌伸手,将在灶房里发现的药方递给刘母。
她接过之后,有些为难的瞧了一眼。目光最后在了药方右上角画着的小圆圈上,才肯定的点了下头。
“是这张,是积善堂的曹大夫上月开的。怕和之前的药方搞混,老爷专门在右上角为我们两个画了个圈。”
用一个圈来将方子标注出来,也就是说,刘母和老仆都不认识字。
君歌心里有了底。
看来药材在交付到她们手里之前,就已经掉了包。
“先前还听闻药渣泡脚也会有些功效,就将药渣留着没有扔掉,想着等乐思精神好些,泡一泡,兴许就能添一份疗效,好的快些。”
刘母以帕子挡了下嘴角,转过身咳嗽了几声,才接着说:“那灶房里的破箩筐中倾倒的药渣,就是一直留着的。”
说到这,她眸中神情暗了些:“但这副药自从取回来,他精神一直都不曾好过,大人见到的也已经是倒过了几次后,这两天存下的了。”
“是一直在积善堂拿药么?”君歌问。
刘母望向她,点了头:“和曹大夫也有些相熟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在积善堂抓药。”
说到这,刘母忧心忡忡的看着君歌:“大人,可是这药出了什么问题?”
看着刘母憔悴担忧的面容,君歌话到了嘴边,最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例行的盘问。”
她说:“积善堂的药比较贵,我们公子专门交代了,让把案子结了之后,多照顾一下刘少爷。”
君歌边说边笑,极为自然的将刘母手里那方子,又从她手中顺了回来。
“等晚点,里面那位金大夫瞧了之后,看看用不用调一下药方,一会儿我差人再抓几幅新的来。”
“这怎好意思?”刘母忙推辞,“我们已经给贵人添了那么多……”
“就收下吧。”君歌浅笑,“若觉得不好意思,等到少爷痊愈,再为他多画些山水静物,讲讲市井故事。”
此时,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苏辰,走到门前,冲着君歌伸手:“水呢?”
君歌眉头一紧,嫌弃的瞧着他:“没有。”
说完,歪了下嘴,径自往屋里走去。
里屋,刘乐思仍旧昏睡在床上,金十三一脸严肃的为他盖上被子。
她神色肃然,摘下头套,深吸一口气。
“怎么样?”君歌问。
“毒入肺腑,但也不是没救。”金十三眉头不展,“倒是怪了,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毒症,只要对症下药,断不可能严重至此。”
“问题在于,很可能并没有对症下药。”君歌上前几步,将手里的药方交给金十三,“金大人瞧瞧。”
刑部大仵作金十三,本是孤儿。
为了活命,她拜师学艺,却误打误撞,成了江湖上仵作门的亲传弟子,才有了金这个姓氏。
仵作门向来严格,医毒双攻是最起码的要求。所以金十三对眼前这个毒,还是有八成的把握。
她看着手里的药方,端详许久,点了下头:“这方子没问题,或者说,这方子本身就是解药。”
如此,事情就能对上了。
君歌将手掌摊平,掂量了一下那些白果和白芷的药渣,沉声道:“这是我在灶房,从药渣里刚刚捡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显然,金十三比君歌还要惊讶。
她审慎的捏起一颗白果,面颊上的诧异就和君歌最初发现的时候一模一样:“这……”
金十三一把将白果捏在手心,扭头就要去灶房,君歌却一把拦住了她。
“金大人。”她小声说,“刘母和那个老仆都不识字,抓药煎药都是她们全程瞧着的。”
看着君歌灼灼目光,金十三有些诧异。
这与药方,与这毫不相干的药渣,有什么关系?
君歌蹙眉:“我的意思是,这药的问题很可能与刘家人无关,贸然告知的话,恐节外生枝。”
“所以你刚才才说是例行盘问?”金十三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笑了,“没想到,君大人与传言倒是不符。”
君歌一愣。
“行,我知道了,有数。”说完,金十三便拿着那张方子,走到门口,同刘母寒暄了起来。
大意便是说方子上有些地方需要调整,稍后把药送来,现在这些就不要吃了。
说完,还专门补了一句:“剩下的没用的药,我们就拿走了。”
刘母不解:“那药还有拿走的必要?”
就听金十三哈哈一笑,胡诹起来:“反正是换药,带回积善堂退掉,也能给省两个钱不是?”
只有君歌知道,钱肯定是省不了了。
不仅省不了,还费人。
入夜,六扇门门主院内。
苏辰瞧着三个煎药的砂锅,还有正在控火,忙得一塌糊涂的柳南。
他眉头直崩。
背手冷脸,扫了一眼刚刚才从积善堂背回来十包药,正靠在柱子上贪凉的沈杭。
“哎你别看我,我啥也不知道,一回来就被差遣去抓药送药,我一头雾水。”沈杭摊了摊手。
闻着满院子的药味,苏辰心头不悦,他走到君歌身旁,开口就是一句王炸:“你对病秧子情有独钟?”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把君歌砸愣了,她撑大眼睛抬起头,自下而上瞧着他。
就见苏辰凉唇轻启,字字怪异:“病的越狠,越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