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孙大人,这事情别说六扇门不想管,我们御史台也一样不想管啊。”君歌拿起桌上的果子,随手剥了一颗放进了嘴里,“但是,你也知道,那毕竟是东宫的主人……”
各种细节组合在一起,孙建此时已经对君歌的话,不疑有他。
见他全都信了,君歌才将最后一张王炸甩了出来:“这万一,让人以小少爷为切入点,打开了二皇子殿下的突破口……”
言至于此,卡的恰到好处。
孙建惊讶抬头,看着君歌抬手,在自己的脖颈前,从左到右,一脸严肃的比画了过去。
朝野沉浮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君歌所言非虚。
虽然自己是二皇子阵营的得力干将,但若是出了纰漏,需要人背锅的时候,他并不认为周熏会优先保住自己,保住孙家。
只因为孙建的地位,远远不够高。
门下省那么多官员,就算没了他一个,也会有旁的人代替,补上空缺。
孙建了然拱手,由衷感激道:“多谢大人提点!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实乃是我孙家的恩人。”
“这样。”孙建道,“我这就同那茅坑的……同苏门主道歉,然后再亲自去陈家登门赔礼。”
君歌点头,指着苏辰的背影:“那,请吧!”
院子里,说是回避一下的苏辰,背着身子,竖着耳朵听了全程。
夏日阳光多灿烂,苏辰身侧就有多低气压。
他没想到,满盘皆输的竟然又是他。
好好的计划,三言两语就给扭曲了。
最惊人的是,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居然还让孙建信了!
他转过身瞧着堆了一脸媚笑,脸上堆起褶子的孙建,真心觉得他这十多年的官场沉浮,简直是喂了狗。
“苏门主,那日是我太过狭隘,眼界太小,对当前内外局势的认识不够深刻,不能掌握主要矛盾,没能分析出门主的一片苦心。”
浓浓官腔,孙建张口就来。
“今日知晓苏门主和御史台竟这般用心良苦,孙建顿感羞愧。那日不仅没能体会到苏门主的良苦用心,竟还出言不逊,言语粗鄙,现在想来,羞愤难当。”他拱手,深鞠一躬,“望苏门主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
院子里,热风如浪,苏辰面黑如铁。
他根本没看着孙建,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着在堂室里,正将小兔子揣回怀中的君歌。
见苏辰不语,孙建堆了一脸笑意,直起腰,拍着胸脯道:“苏门主放心,我儿孙鑫一事,不会让您难办,我这就去将银子还给那画师!”
说完,他绕开苏辰,张罗着银两,这就往外走去。
君歌抱起册子,笑盈盈踱步而来。
她瞧着苏辰那张冷脸,勾唇一笑:“怎么,没能正中苏大人下怀,就这般怨念深重?”
果然,这女人什么都知道。
苏辰眯眼,冷哼一声,甩袖转身。
看来下次,不能再用这种程度的计谋了。
要想将她拴在自己这一条线上,得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这般想着,正堂后忽然冲出了几个人来。
“你们哪里走!”
君歌回眸,瞧着手持扫把棍棒的孙家家仆,一个个怒气冲天,快步将君歌和苏辰拦在了院子里。
领头的丫鬟指着君歌,底气十足地大声道:“夫人!就是她!不仅不给我们少爷伸张正义!竟还让老爷倒给人赔钱去了!”
话虽不假,但是说出来怎么就这般难听。
君歌打量了一圈这些家仆,一眼就瞧见了躲在最后面的几个人。
正是在刘家被她揍的落荒而逃的几个地痞流氓。
有意思。君歌轻笑一声。
“夫人!可不能放过她!”顺着丫鬟的目光看过去,孙建的夫人汪氏,在丫头的搀扶下,一边擦拭眼泪,一边从堂室后走来。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瞎子!竟然能做出这十恶不赦的恶行来!”汪氏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苏辰和君歌。
一个是夺走她小儿子尸体的恶棍,一个是是非不分,竟还让她们赔偿的混蛋。
她面颊上写满了憎恶,手指着苏辰和君歌,咬牙切齿道:“蛇鼠一窝!果然是狼狈为奸!”
“这话……”君歌刚要开口,就见苏辰冷着脸,一把将身侧的她推了出去:“夫人误会了,苏某也是被迫的。”
君歌愣住了,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
上次推她出去,是面对一群地痞流氓,让她一个打十个。
这才间隔了几天,就又把她推出去了?!
不等君歌反应过来,苏辰顺势将她手里的一摞册子接了过来,抬手示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仿佛在说:尽情发挥。
至此,君歌懂了。
他是原定计划没生效,现在临场随机应变了。
“好哇!好哇!”汪氏看着君歌。
她盛怒之下,步步上前,抬起手,眼瞅一个巴掌就要扇下来。
此时也顾不上埋汰苏辰了。
君歌本不想和孙家有任何冲突,但现在这场面,大抵上也不允许她全身而退。
手落下来的一瞬,君歌一把钳住了汪氏的手腕:“夫人真要动手?”她轻笑,“站在后面那几个家伙就没告诉过您,前几日我是怎么揍的他们落荒而逃的?”
“你!”汪氏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她扬起另一只手,这就又要打下来。
君歌一声叹息:“得罪了。”
她钳着汪氏的那只手,自空中划下一个半弧,抬脚冲着汪氏脚踝轻轻一踢。
汪氏一个踉跄,轻而易举的被君歌将双手束缚在了自己的背后。
动作太快,孙家一众仆人,一时都愣住了。
“你!你要对我干什么!我可是朝廷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你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御史!你疯了!”
汪氏反应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就是她手里的人质。
“夫人不要慌。”君歌笑起,“瞧见没有,那有个三品的大员在看热闹,我还真不敢对夫人做什么。”
说完,君歌收了笑意,冷眼扫了眼前人一圈:“你口口声声要伸张正义,敢问,夫人要的是哪种正义?”
君歌的话里仿佛有万里的冰霜一般:“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正义,还是一视同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正义?”
她话里有话的讽刺道:“您可想好,这若是前者,孙鑫没有功名,不曾入仕,也就是个百姓而已。若是后者……那意思是,您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是比天子更尊贵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