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辰不语,君歌瘪了一下嘴,故意往后退了半步:“太危险,我还是不看为妙。”
涉及青龙卫,若是要查下去,就如同在皇权头顶动土,一个不小心,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苏辰神色不变,“啪”的一声合上册子,转了话音。
他直直的又问了一次:“君歌,你要法办林氏,法办赵何,还有那些参与了犯罪预备的所有人么?”
星辰之下,府衙之中,苏辰回眸睨着君歌,那半张俊俏的面颊在烛火的映衬下半明半暗。
他指尖轻轻点着手里的册子,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答案,某种意义上,决定了是敌是友,决定了是生是死。
却见君歌放下手中的灯笼,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她瞧着苏辰冷静的探寻,出人意料的反问:“如何法办?”
君歌竖起手指,一个一个的细数:“陈海有罪么?没有,他所有的办案流程,都是正确的。”
“赵何有罪么?也没有,因为说到底,他什么也没能干成。”
“最后林氏,她有罪么?”君歌笑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有罪?”
她说到这里,笑意更深:“到是陈千南,坏事做尽,是彻头彻尾的恶势力。他们只是因为一切常规的渠道,都已经等不来正义,等不来公允,在绝望中家破人亡。最终聚在一起,靠自己的手,愤而反抗。”
她好似话里有话的感慨:“所以,错的是你和我。是我们没能给他们应有的公平,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是任何人在绝境之中,都有可能会做出的选择。”
云开月现,幽光如薄薄的雾,在君歌的身上镶了一层灿银色的边。
她在抬眼望着满天的星辰,笑着道:“苏大人若是想遗臭万年,大可以穷追猛打,咬着不放。”
“只是你可别拉上我,这种会臭名远扬的事儿,我不奉陪。”
闻言,苏辰望着她,难得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将那黑色的册子拿在手里晃了晃:“那青龙卫,你想查么?”
君歌愣了一下,看着他淡笑的容颜,认认真真的点了下头:“想。”
她说:“总有人要做驱散黑暗的第一缕光。”
苏辰睨着她,摇晃的册子停滞在手里,半晌未动。
那晚,半壶小酒,一包蒙汗药,君歌睡的死沉。
沈杭瞧着一点动静都没有,趴在石桌上打呼噜的她,刚伸出手要戳她的腮帮子,就被苏辰一掌拍开。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沈杭摇着自己生疼的手掌,呲牙咧嘴:“龟龟……不愧是君维安的养女,上次四分之一剂量还能徒手战三个刺客,这次用了一整包才睡死。”
他咂嘴:“别说,皇帝老儿待你可真是不赖,这么牛的‘护卫’,一般人还真找不出来。”
他将调查好的,关于君歌的线报交到苏辰的手里,趁着他看信的时间,顺走了桌上两块枣糕。
“她可不是一直在京城,是自君维安出事之后,她联络不上,才从北境一路往京城找过来的。”
枣糕在口,沈杭呜呜囔囔的说:“君维安和御史大夫彭应松交情很深,她常年有收到彭应松的书信,就顺着地址,直接去找了彭应松,这才落到了御史台的手里。”
“她要是直接找上六扇门,哪里轮得到彭应松那头犟驴捡漏啊!”沈杭抹了一把嘴角。
“找我们没用。”苏辰头也不抬,他目光落在信上,一字一字的斟酌着,“你忘了君维安为了把她藏起来,是怎么说的了?”
他说养女君歌,不学无术,目不识丁,更无断案习武之天赋……
沈航“嘁”了一声,咂嘴:“照这么说,得亏她直接去了御史台,要是进了大理寺,落在二皇子手里,那不得把咱们都杀个人仰马翻?”
苏辰不语,没有点头,却也不否认。
一连两个案子,他见证了君歌的痕迹辨识能力。
若当真与她为敌,凭借这一手,就足以顺着细小的线头,渐渐摸到苏辰的命脉。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兴许就要毁于一旦。
“皇帝老儿就是故意的,一来是试试君歌的本事,二来是敲打你。”沈杭这才咽下枣糕,坐正身子,“你杀她,谋反实锤,你死。你不杀她,她要调查你,早晚还是实锤,你还是死。”
“虽然我半路才追到东山来,但她仅凭几枚指纹掌印就见微知着,直接预测到门中有内鬼。这种人,抓到咱们尾巴那就是早晚的事。”
沈杭正色道:“你得想好怎么处理,别被个人感情左右。”
月下,苏辰看了一眼那趴在桌上睡的深沉的君歌,冷冷瞧着沈杭,目光里仿佛带着碎冰碴子一样戳的他后背发毛。
“哎,我说的是君维安。”沈杭目光别向一旁,“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是他的养女,你也得……”
“沈杭。”苏辰冷言,打断了他的话,“若趴在这里的人是沈青青。”
沈杭一滞。
“你这般为了大业着想,若某日你的女儿沈青青有同样境遇,我定不会手软,给她个痛快的。”
苏辰瞧着他怔愣哑然的模样,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曾经为他出生入死的忘年之交,曾经为了保护他们而选择只身赴死的同路兄弟。
就算此时君歌很可能是站在他对立面上的敌人,是个随时有可能对他出手的杀手。
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苏辰也干不出来。
“那怎么办?”沈杭叹了口气,“按照原计划,抹了存在?”
他挠了挠头:“抹了好,这孩子虽然技术过人,可偏偏还大大咧咧,直言不讳。要不是遇到咱们这群人,她得死八回。”
“我想把她拉入青龙卫。”苏辰道。
“对,就抹了……”沈杭一滞,声音高了八度,“什么?”
苏辰叠起手里的密信,收在怀中。他看着沈杭的双眼,又说了一遍:“试着,让她站到我们的阵营来。”
沈杭惊了:“你怕不是糊涂了吧?”他指着君歌,“就这不拘小节的马虎风格,不把你卖了我名字倒着……”
说到这,沈杭猛然卡住了。
他悟了,面上更加诧异:“你要利用她牵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