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苑里的众人皆愣在当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根本来不及思量应对的法子。
被苏辰步步紧逼的秋生,不断后退。
这个男人身上发散出的气场与压迫,让秋生原本慷慨赴死的凛然大义,被一股求生的本能所替代。
她后背僵硬,慌不择路,惊恐难掩,竟抬手将唐刀高高举起,带着颤音吼着:“我说了!别过来!”
苏辰脚下不仅没停,反而更快。
他面无表情的冲到了秋生身前,右手自她举刀的两臂之中穿过,对着手腕,左右各来了一下。
“啪啪”两个声,打在她小臂正中。
这个从来未曾习武的姑娘,哪里吃的了这两下。
她眸色惊恐的看着苏辰,看着那把唐刀瞬时脱手,悬在空中,于下落的一瞬,被苏辰稳稳的握在手里。
大红的帷幔荡漾而起,在那幅妖艳的百美图前,苏辰右手握刀,缓缓抬平,他扣腕一翻,那把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环。
这随手的转刀,仿佛斩断了秋生全部的勇气,她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
至此,身后众人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
沈杭不知何时出现在陈海的身边,他凑上前,压低声音:“陈大人,我们门主唯一一次失误,便是三年前,如你方才这般站在这,口口声声的劝某个人,放下屠刀,别做傻事。”
他顿了顿:“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说完,沈航意味深长的拍了一把怔愣惊讶,浑身僵硬的陈海的肩头。
飘香苑里,夜风吹动红色的帷幔,与微黄的灯火融在一起。
若配上丝竹声声,组上曼妙舞娘,这便是纸醉金迷的另一个世界。
可现在,却更像是地狱的入口,更像是阎罗的大堂。
苏辰头也不回,猛一个抬手,唐刀便被他抛到身后,落在沈杭的手中。
至此,他才低下头,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浮灰。
秋生被吓坏了。
她仰着头,看着苏辰那张脸,嘴巴一张一合。
别说问什么了,她连哭都忘记了。
那副梨花带雨,谁见都觉可怜的模样,映在苏辰的眼睛里,却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自上而下,冷若冰霜的斥责道:“倒是死啊!”他说,“你死了,不过是谋害陈千南的凶手伏法了。”
“他依然是那个人人称道的大善人,他依然是那个被天下传唱的世人表率。”
苏辰冷哼一声,话音更寒:“你倒是去死啊!”
秋生愣愣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逆光而立,威严冷静。
他字字句句,戳进了秋生的心里,戳进了她的灵魂里。
她眼眶泛红,双唇颤抖,两手捏着衣摆,攥的手背上,青筋爆起。
秋生摇头怒吼:“他不是善人。”她咬唇,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苏辰,吼到满面涨红,“他那样的家伙,算什么善人!”
声音回荡在整个飘香苑的大堂中,如一双手,将漆黑的夜色撕开了一道口子。
时间倒转,眨眼回到许久之前,一切开始的时候。
那个陈家的嫡子迈进飘香苑的时候,秋生带着最精致的妆容,以极具魅惑的婀娜身姿,从陈千南的面前缓缓而过。
这个好色之徒,只一眼,便被那年轻曼妙的身姿勾了魂。
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姑娘,仍迫不及待的问:“哎!那个是谁?新来的?”
老妈妈见状,堆了满脸的笑容,忙说:“那是我们飘香苑的花魁,秋生姑娘。”
陈千南的眼睛都直了,一直盯着秋生的方向,他抹了一把嘴,毫不掩盖那贪婪的目光:“就她了,小爷就要她了。”
“这……”老妈妈面露难色,“这秋生姑娘只卖艺不卖身,怕是不合陈少爷的胃口。”
谁知,陈千南黑了脸:“怎么?不想做小爷生意直说,爷换一家!”
说到这,秋生背靠墙壁,阖眼安静了一息:“老妈妈哪里是陈千南的对手,就算为难,也得亲手将我推进去。”
她浅笑:“这本就是我们商量好的,我拜托她做的事情。”
“但我没让他轻易得手。”秋生微微睁眼,“我营造出一副清高冷傲,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假象,成功的拴住了只有银子,别的什么也没有的陈千南。”
在飘香苑这么久,秋生看懂了怎么去拿捏一个男人的心。
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放在嘴边却吃不到的肉,永远最香。
她成功了。
没过多久,整个东山镇都知道,当地的大善人陈千南,对一个青楼里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女,一掷千金。
“但我一直在等。”秋生说,“等一个,他不顾一切,酒醉不清,带我回府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而那一天,我终于等到了。”
那日下午,陈千南依旧如往昔般左拥右抱,躺在秋生房间的丝绒毯上,听着曲子,看着秋生在他面前,曼妙的舞蹈。
“先前大人说的没错,弹筝的人不是我。”她苦笑,伸出双手,正反瞧了好几遍,“但我曾经也擅长弹琴吹曲……只是我知道,这技艺,并不足够吸引陈千南的目光。”
“我苦练了那么久的舞蹈,在那天下午派上了用场。”
陈千南看着那婀娜的身姿,不知不觉,酒过三巡,上了头。
他一心都系在秋生身上,不管秋生说什么,陈千南都不再拒绝。
尤其是秋生试探性的开口:“少爷,今夜您带我回府,如何?”
被美色诱惑的陈千南,只觉血脉喷张,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当即就要带她回府。
完全没有注意到,秋生在他的酒中,倒进了备好的毒药。
“那毒药,是我重金求来的‘密陀僧’。”她冷笑一声,“当时不会死,两三个时辰后,才会见效。”
说完,秋生坐正了身子,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
她二话不说,拔开瓶塞就要往嘴里倒。
苏辰一愣,惊觉之时,探身争夺已是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嗖”的一声,一块黑石头打中了秋生的手腕,那瓶“密陀僧”登时脱手,掉在地上,滚了很远。
苏辰回眸,就见窗口上,君歌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昏昏沉沉的坐在那:“苏大人,您这就过分了,说好的全程监案呢?”
她手里还捏着一颗石子,冲着苏辰,神情十分不满。
苏辰一滞,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果不其然,自己常备的两块石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他拧着眉头瞧着君歌,看着她靠在窗框上,摆了下手:“若是没那几个杀手醒瞌睡,这案子我还赶不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