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过于离谱,君歌的呼吸都断片了。
她瞧着眼前惊呆了的苏辰,再低下头看看自己这“虎狼之姿”,倒抽了一口凉气,神情精彩纷呈。
好家伙!
她眉头一紧,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副,准备疯狂劈砍六扇门门主的样子,该怎么收场。
干脆心一横,趁机探一探这六扇门门主的底。
这般想着,便故意露出同情的模样。
这一下,倒是把她身下的苏辰给看懵了。
原本,见她回过神来,苏辰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手已经放在腰间暗器的位置了,只要君歌再往前进一步,反手会就将她打晕。
可这女人,回神是回神了,这一副同情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苏大人……”君歌抿嘴,为难的开口,“就您这身板,真能抓匪寇?”
她抬着眉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往后若真遇到危险,您还是保命重要。”
苏辰的眉头突突直蹦。
他话音无波,清淡寒凉:“君歌,可以松手了。”
君歌一滞,瞧着自己攥着他衣领的手,拿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慌忙松开。
她故意甩得急,只听咚一声,苏辰的后脑勺,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一下,把苏辰震得脑袋嗡嗡的响。
君歌趁机做慌乱状,手指划过前胸和手臂,嘴上还语无伦次般的关切询问:“这……苏大人,您要紧不?”
她一边问,一边记下了苏辰身上几块软甲的位置。
等苏辰回神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那无比关切的目光,看的他后背直发毛。
君歌咧嘴尬笑,忙说:“这人的后脑勺着地,容易内伤。您这身子看起来纤瘦的很,万一就这么咔嚓一下过去了,我一届小吏,担待不起啊!”
屋内格外安静。
苏辰心中有一万句槽点,策马狂奔而过。
他咬着牙,瞪着君歌。
见她一脸无辜,丝毫不为所动,只得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内心无比感慨。
“你们御史台当真是人才辈出。”他嘴角直抽抽,“你跟御史大夫彭应松是什么关系,怎么说话都一个风格?”
君歌抿嘴,尴尬应声:“御史大夫彭大人,是我恩师……”
苏辰一脸明了的点头咂嘴,嫌弃点评:“那可真是名师出高徒,对家出对家。”
见君歌坐在他身上仍旧岿然不动,他声音带怒,抬了几分:“君大人还打算在我身上坐多久?地上寒凉,我长的像是个坐垫是么?!”
闻言,君歌慌忙起身,赔了一脸的笑意,连着说了十几个抱歉。
苏辰将不满二字写了一脸,从地上起来拍了拍浮灰,眼眸如刀,戳着君歌的面颊。
“若不是看在君大人这一手痕迹的绝活上,这事情我定要同彭应松好好说道说道!”
他鼻腔里出一口气,脑海中却是在思量着君歌身上那处奇怪的地方。
手臂软甲他能理解,腿上有暗器绑带他也能理解。
但是右大腿外侧,那隔着衣服都能察觉的坚硬触感,再加尺寸,明显不是普通腿甲……
苏辰不言,他的疑惑没有表现在脸上。
来日方长,不急一时。比起这“亿点”小插曲,眼前的案子更重要。
他踱步迈出门槛,将柳南怀中的鸦青色披风重新穿好。
春寒料峭,屋里的粉尘灼的苏辰的喉咙发痒,他背过君歌,抬手咳了好几下。
“以君大人的高见,这案子当如何定性,走访排查又当如何划定范围?”
君歌满脸堆着抱歉,忙说:“仇杀,熟人作案,范围就在坊内。”
她走到摆着酒壶碎片的桌前,拿起其中一片,补充道:“也有可能是酒后激情杀人,也有可能,是早就结了梁子。”
她低下头,将碎片尝试拼接了一下。
碎片合起之后,一块疑似款识,肆意潇洒,完全认不出是什么字的朱红笔迹,吸引了君歌的目光。
“这酒壶特殊,壶底款识前所未见,认不出是个什么图样。”君歌道。
“物证条件并不好,只有这只碎了的酒壶,其他的一概没有。”苏辰转身扫了一眼这间院子,“坊内、熟人,这要走访排查的人就多了。”
阳光如幕,倾斜而下,将整个院子笼罩上一层薄薄的辉光。
那之后,看着专注勘察尸体,一边查验一边记录的君歌,苏辰对她方才无理的不满,散了大半。
他看着这个二十年前,苏辰六岁那年,君维安从边境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奄奄一息的女孩。
光阴荏苒,眨眼之间,她带着阳光大气的笑容,握着青出于蓝的痕迹技巧,出现在他的面前。
像是命运一样,不可避免。
大晋百年,就只有君歌的养父君维安一人,曾以高超的技巧,模拟还原案件的全貌。
自从君维安死后,这一领域,便无人再抵达他的高度。
而那把代表着君维安的玄武剑,本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配剑,用来表彰他那出神入化的痕迹技术。
却也成了将他送上黄泉之路的,死亡的标志。
苏辰睨着君歌的背影,揣度着几年前,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自千里之外,收到唯一亲人残存的几块白骨。
又是以什么心情,将那把玄武剑若无其事的带在身上。
他垂眼,只觉得千里之遥,她一个女孩,自北境边疆来到京城,在御史台站稳脚跟,又以巡按御史的身份被派驻进六扇门。
这一切的一切,过于励志,亦过于巧合了。
许久,苏辰看着君歌的背影,话音一转:“君歌,你此行全程监案,我命人在六扇门为你腾一间厢房,有什么公务也好办理。”
君歌回眸,瞧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点了下头。
未等她开口答谢,苏辰便抬手指了指门外:“走吧。”他说,“那树下坐着的,是被害人的儿子,还有发现第一现场的报案人。”
“一起听听看。”他淡笑,原本的纤瘦的身形,此时背光而立,莫名的高大了起来。
君歌睨着他,怔愣了片刻。
想起来之前,那密信里“当朝叛臣”的定语,她眸色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