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初离开的时候,正是学府内外人最多时,她抱着书,形单影只,走在人群中,自从高知意来了之后,原本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都逐渐远离了她。
包括从前和她关系很好的裴雪颜,如今也成了和高知意走的最近的人了。
虽是有些感叹,但沈云初却并不难过,许是她本就凉薄,又或者是本就不在意这些离合,不亲近就不亲近吧,反正谁也没有要死要活,各自安好就挺不错了。
不过还好,目前为止,敢来找茬的人,就只有钱宝凤一个,而且有了钱宝凤的这次教训,想来日后也不敢有人再效仿了。
沈云初正想着,四周忽而传来清晰的议论声:
“听说太子殿下要钦州城赈灾,好些日子才会回来呢。”
“那他要是走了,公主殿下怎么办?”
“是啊,他们两形影不离,关系那般好,太子殿下若是走了,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同去。”
闻声,沈云初忽的止住了脚,抬眼看向议论的几人,是几个刚从女舍出来的姑娘。
她们同沈云初擦身而过,像是完全没留意到她,欢声笑语间,只听她们说着:“咱们去看看吧,听说已经到城门了。”
听着她们言语间,沈云初目送几人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人影才回过神来,想着刚才几人的话,心头竟不可控的升起一丝担忧。
她猛然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钦州城确实是闹饥荒闹得严重,可当地的官员却因为怕受到朝廷追责问罪,而选择隐瞒。
还是后来阴雨连绵,大雨连夜下了好几日,水患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都是半死不活的,又是水患又是饥荒,终于有人拼上性命,告到了皇都,此事才算被捅到了盛安帝眼前。
盛安帝大怒,追究了几个贪官污吏的责任,让人去赈灾,可那时候的钦州城,已经是千疮百孔,别说银钱了,就是树皮都已经被人啃光了。
一时间,竟无人敢接。
最后,还是沈纪常主动请命,带着赈灾粮和沈家军去了,三日的路程,几乎是快马加鞭,整整用了三个月才将事情平定,回来的时候,人都肉眼可见的苍老消瘦了不少。
算算时间,还并没有到雨季,钦州城的事情应该还没有被人告到皇都,这么说来,是白玉珩自己主动请缨去了?
可这是为什么?
钦州城的事情,对他来讲是捞不着好处的,况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皇都,他就不怕给了白屹川可乘之机吗?
“沈姑娘?”
沈云初正想着,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回头,就正好撞进男人温柔的眸光中。
是宋元成。
见她神色间的慌乱,宋元成忙道:“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闻声,沈云初这才回过神,赶忙摇摇头:“没,是我自己走神了。”
宋元成一笑,便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前些日子那本《雅诗集》昨日我叫人寻到了,姑娘若是得空,现在随我去取吧。”
“现在?”沈云初看着他,神色间有些纠结。
宋元成不解:“不行吗?”
“……”
沈云初垂了垂眸,没有搭腔,宋元成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也并不在意,只笑笑:“没关系,若是姑娘不便,就改日吧,也不着急与这一时。”
说着,他微微颔首,就要请辞离开,末了沈云初一咬牙,将他叫住:“等一下,宋哥哥。”
她快步追上去,表示:“我们现在去吧,不用改日,我得空。”
宋元成立在原地,并未搭腔,只是神色担忧的看着她,“可是……”她看起来明明就是有事的样子。
不等宋元成说完,沈云初已经先一步出了学府,宋元成虽心头不解,但也并未再多问什么,只得也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学府。
沈府,入夜。
东院。
灯火摇曳,薄薄的窗户上印着微微泛黄的烛光,屋内,沈云初半倚在窗前,手中持书,目光虽是落在书上了,可思绪却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琳琅端着洗好的果子走进门,将果盘放在离沈云初最近的案桌上,再将她随手乱扔的衣服收捡起来,回过头却发现,沈云初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她刚进来时候的那一页上。
在睡觉之前看会儿书,向来是她的习惯,这说起来还得归咎与三五岁的时候,沈云初怕黑,认生,乳娘总是带不好她,也只有跟着白微雨才能老实些。
白微雨便有这个习惯,白微雨不睡,她也就不睡,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窝在白微雨怀里盯着看,没过一会儿,就打着哈欠睡着了。
后来,等她逐渐长大,识字了,也就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琳琅是最了解她的,她已有心事就这样,也不与人说,就自己看着书发呆。
“小姐?”琳琅前前后后唤了她好几声,沈云初才猛地回过神来,失神的瞳孔慌忙聚焦到琳琅脸上。
“啊……怎么了?沈云初迷茫又疑惑的问道。
琳琅看着她,心头止不住的担忧,从太师府回来之后,她就这样了,真是搞不懂,怎么就拿个书的功夫,魂儿都给拿没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将沈云初手里的书抽走,轻声道:“小姐啊,您看了很久了,该休息了,虽然明日不用早起去学府,但也不能看太晚。”
听琳琅说,她才意识到如今已经是夜半子时了,她没说什么,只是微微舒了口气,起身上了床。
琳琅吹灭了烛火,出了房门,轻轻将门带上之后,房间内便再次陷入了寂静。
可不知怎么的,沈云初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老是觉得心中忐忑难安。
夜深。
四周安静极了,今夜似乎格外的宁静,外头连风都没有,沈云初正有些失神,突然,房间内传来一阵异响,原本已经酝酿出来的睡意全然被打乱。
她警觉的坐起身来,唤了一声,“琳琅?”
结果当然是无人应答她的,默了默,她又唤了一声:“四时?”
房间内,依旧安静异常。
沉默片刻,她皱了皱眉,从床上支起身,伸手拿过一旁的衣服,回头的功夫,就猛地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
突如其来的冲击感,吓得她连忙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另一只手,她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衣服,紧紧地闭上眼睛。
等了片刻,她才敢睁眼,眼前的男人一脸笑盈盈的盯着她看,是白玉珩。
他单膝跪在窗前,一身黑衣衬的他身上的冷冽之气比先前更甚了。
其实在沈云初的印象里,他是鲜少穿玄色的衣物,包括深色也不常穿,但他的性子却是阴沉到了极致,同他常穿的明黄色一点也不相称。
冷静下来的沈云初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头的怒火蹭蹭往上窜,如果不是心头对他忌惮,她真的很想像当初扇钱宝凤那样给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