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蒙适才进去前堂之后又回转身来立在门口目送荀起离开,不想却听到了石家两兄弟在房檐上说悄悄话。
“夫人……”石大石二立马飞身落地,尴尬地互相瞄了瞄。
虞蒙来回打量着他们二人:“方才你们说心仪云佩和云倩,可是真心话?”
“是!”二人挺起胸膛,异口同声。
虞蒙嘴角扬起浅浅笑意:“好,你们先别急,等我问过她们的意思再说。”
两兄弟喜出望外:“多谢夫人!”
云佩、云倩已经快十九岁,也到了该择配的时候了。
虞蒙对石大石二向来是十分放心的,兄弟两人长相端正,为人踏实,行事可靠,对自己对荀家忠诚不二,与云佩和云倩也般配,但她希望云佩云倩也能乐意才好。
中午闲暇时,虞蒙问过了云倩和云佩,得知她二人都满意,当下便将四人的婚事定下了。
寒来暑往,秋尽冬来。
两年过去了。灵枢阁已陆续在湘陵开设了三家分店,一切经营也都颇为顺利。
不久,南营扩充整饬完毕,荀起接到了回京诏书。
虞蒙收到消息,提前安排好了灵枢阁分店的各项事务,备下行装,与荀起一同回了云洛。
此一别将近三年,荀永已长成了四岁的小小美男子,只是与父母重逢时却怯生生地躲在了荀太夫人身后,怎么也不肯到爹娘身边去。
虞蒙心里一酸,眼眶禁不住红了。
荀起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过几日他见你见得多了就好了。”
太夫人爱怜地摸着小荀永的头,含笑看着虞蒙:“母子连心,你看着吧,明日他就得吵着要你抱了。”
虞蒙抿唇笑了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太夫人身后那个小小身影。
之后,虞蒙便每日到幽竹园来同荀永见面玩耍,没过几日,荀永便亲昵地抱着虞蒙的脖子喊“娘亲”了,而且晚上还要虞蒙抱着睡。
虞蒙欢喜不胜,可荀起却发了愁。
这晚,荀起抱着双臂立在床榻前,目光幽幽地看着正坐在床上玩闹的母子俩,半晌一声不吭。
“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虞蒙纳闷地瞟了瞟他。
荀起一开口,语气甚是幽怨:“你也知道,晏颉、游昭、赤昳还有宗离域他们每家都有两个娃了,特别是游昭,第三胎都已经在路上了,我们二胎还没影儿呢!”
虞蒙愣了愣,噗嗤一笑。
“你还笑!”荀起可怜兮兮地瞅着她,“我想要二胎。”
“爹爹,二胎是什么?”小荀永眨巴着乌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荀起嘴角一扬,半蹲着身子柔声问道:“永儿是不是很喜欢和姑姑家的雳表弟玩?”
“嗯。”荀永重重地点头。
荀姝前日带着两岁多的儿子游雳来过,荀永和游雳开心地玩了大半日,游雳回家时荀永还依依不舍,难过了半晌。
荀起对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雳表弟就是二胎,永儿想不想咱们家里也有个雳表弟那样的弟弟陪你玩啊?”
“想!”荀永回答得响亮无比,“雳表弟还有个霓儿姐姐,我也想有个霓儿姐姐和我玩。”
“姐姐是不可能有了,弟弟妹妹倒是很快能有。”荀起一本正经道,“不过得要永儿帮一帮爹爹和娘亲。”
荀永忽闪着乌溜澄澈的大眼睛:“永儿怎么帮爹爹?”
“只要永儿以后每天晚上都乖乖地和乳母去自己房里睡,很快便会有弟弟妹妹了,好不好?”荀起难得露出了慈父般地笑脸。
虞蒙忍着笑意斜了他一眼。
荀永听罢,麻溜地挪着小短腿爬到床沿边,要下床去。
“永儿真乖。”荀起把他抱下去,唤来乳母把小人儿带出了卧房。
见人已走远,荀起忙不迭脱了衣袍爬上榻,抬手去解虞蒙的衣带。
虞蒙一把抓住他的手,娇嗔道:“我才刚和永儿亲近几日,你就把他支走了。”
“以后来日方长,眼下得先把答应永儿的事办好了。”说罢温柔地将虞蒙扑倒在了绣榻上。
不久虞蒙便再次有了好消息。
十月怀胎后,产下一子,取名荀远,名字是荀起很早便想好了的。
过了一年,荀远抓周时抓到了一根捣药的小玉杵,把虞蒙高兴坏了。
虞蒙打算观察他几年,看看他有没有学医的天赋,若有天赋,便悉心培养他习学医术。
六年后,圣嘉二十五年。
边疆安定,宇内升平,都城里一片繁荣祥和。
景异自出任禹州知府之后,仕途畅达,已于去年升至户部侍郎,一家人都搬回了云洛居住。
景虞氏已五十有余,景异也把她接到了身边奉养,老家的田地及店铺都交由兴伯和张叔照管。
白蔻嫁到戚家之后生下了二子一女,如今最小的女儿也有八岁了,夫家祖母已去世多年,便于前年重新回到虞蒙身边服侍。
是日下午,荀府后院。
虞蒙正抱着两岁的幼子在花园里看花。
她与荀起一共育有四个孩子,生最小这个时她已有三十岁,荀起说四个孩子够了,以后不生了,并和祖母、父亲提了让幼子随虞蒙姓,承继虞家香火。太夫人和荀彻都没有异议。
直到给幼子取定名字后,虞蒙才明白荀起当初为何坚持给长子起名为荀永:长子荀永,次子荀远,女儿荀瑷,幼子虞卿。
“永、远、爱、卿?”那日夜里,虞蒙合起来念了一遍,微微蹙了蹙眉有点疑惑地看着荀起。
“对,永远爱卿。”荀起眸光灼灼地凝着她的双眼,语气铿然而深情。
虞蒙心里涌过一片暖意,嘴上却颇为嫌弃:“还以为你想了多么寓意深远的名字呢。”
“永远还不够远么?”荀起凑近她一步,把她搂入怀里。
虞蒙努了努嘴:“可是也太直白浅显了吧?再说,万一老二是女儿,老三是儿子呢?就不太合适了。”
“改成读音相同或相近的字便是。”荀起捏了捏她下巴,眼里带着几分威胁之意,“怎么,嫌我太直白了?永远爱卿不好?你不希望我永远爱你?”
“不、不是。很好,我很喜欢。”虞蒙哪敢挑衅他?一旦惹急了他,又是一番狠命折腾,她算是怕了他了。
“当真?”
“嗯,千真万确。”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呢?”荀起一弯腰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卧榻上,自己顺势爬上榻覆了上去。
虞蒙见状,急声辩解:“是发自内心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荀起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低下头去封住了她的樱唇。
虞蒙无奈地暗叹:早知如此,还不如挑衅他两句呢。
“夫人,”白蔻穿过月洞门进了花园,走到虞蒙跟前道,“赤家姑娘和游家两位姑娘都到了。再过两刻钟,书塾也该散学了。”
“好,我马上过去。”虞蒙把小虞卿交给乳母和侍女,整了整衣襟往西院而去。
西院里有荀起为孩子开办的私塾。
荀家族里设的书塾孩子太多,良莠不齐,人多难免易生事端,荀起不放心让两个儿子去,便在自家设了馆,请了云洛名儒董老先生来授课。
当时赤昳也想请董老先生去教自己孩子,但他只有一个儿子适合开蒙,便同荀起商议,把自家孩子送到荀家来。
晏颉和游昭得知了此事,也把各自适龄的孩子送了过来。
到了去年,虞蒙发现荀远对药材很感兴趣,经常跟在她身后询问哪种药材可以治哪些病,由此,虞蒙便决定在他散学后,教他习学医理,辨认药材,同时让女儿也跟着旁听。
此事在几位好友之间一传开,游家、晏家、赤家、景家都把女儿送了过来,甚至还有宗离域的长子宗逍。
晏颉和丛琬生有两子一女,游昭和荀姝有两子两女,赤昳和梨月有一女三子,景异和素妙有二子一女,宗离域和斐丽儿育有三子。
五家五个小姑娘,加上宗逍、荀远和五岁的荀瑷,虞蒙共收了八个学生,每逢双日开一堂课。
此时,梨月带着赤霓、荀姝带着大女儿游霓和小女儿游雯已经早早地到了。
赤曦已有十二岁,本不用梨月来送,但梨月觉得在家十分无趣,倒不如一起来还能和虞蒙、荀姝她们几个聊聊天。
没多久,私塾散了学。
除了荀远之外,其余的孩子都收拾好东西到一旁庭院里玩耍去了。
白芍领着几个侍女在书桌上摆放好今日虞蒙要教孩子们辨认的药材,以及常见的几样草药图片等物事。
须臾,学生都到齐了,虞蒙便离开厢房去授课,梨月、丛琬、荀姝、素妙和斐丽儿几人仍旧坐着闲谈。
到了快放学之时,一众孩子的父亲也陆续来了。
“爹爹!”正在和小伙伴打弹弓的游雳不经意瞥见游昭的身影,清脆地唤了一声。
游昭淡然看了他一眼,温声叮嘱道:“小心别打到人了。”
“知道。”游雳又专心玩去了。
游昭缓步走向书塾对面的厢房。
不一会儿,晏颉来了,路过自家小儿子晏锟身旁,问道:“晏锟,散了学怎么不回家?你哥已经回去了吧?”
“娘亲说可以等妹妹下了学一起回去。娘亲就在那边房里您不信自己去问吧。”晏锟朝厢房指了指,便转过头去看赤暄和荀永一起下棋。
晏颉嘴角抽了抽,这小子就会把琬儿搬出来。
无奈暗叹一声,默然往厢房去了。
景异来了之后,去书塾旁边看了看女儿景澜,见她正端坐着认真听讲,笑了笑,去找素妙了。
宗离域和赤昳赶到时虞蒙正好宣布散学,各府的侍女纷纷过去帮着自家的公子姑娘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宗离域走至斐丽儿和宗逍跟前,问道:“逍儿,今日学的可记住了?”
宗逍点点头:“记住了,荀夫人说回去再温习两遍,好记得牢一些。”
“不错。”宗离域早就看出长子宗逍很有学医的天资,自己无暇教他,便请虞蒙收下他,以便日后长大成人了更好地接管异品轩。
赤昳经过赤暄旁边时,赤暄正捻着棋子举棋不定,半晌才发觉身边立着一个高大身影:“爹!”
“嗯。”赤昳淡淡应了一声。
又瞥了一眼赤暄面前的棋局,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听得梨月的声音传来:“让孩子自己下吧。”
赤昳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走到梨月面前,不自觉想去牵梨月的手,余光瞧见来来往往的人,只得忍住。
荀起是最后一个到的,刚到没一会儿,各家大小人等便离开了。
看着众人先后走出院门,荀起低眉柔声问虞蒙:“累不累?若是觉得累,便每隔三五日开一堂课吧。”
“不累。”虞蒙浅笑着摇摇头,“若不是怕孩子们累着,我还想每日都教他们一些呢。”
荀起知道她乐在其中,便没再劝她,只拉着她的手,嘱咐道:“别太累着自己。我心疼。”
“嗯。”虞蒙双眸含笑,轻靠在他肩头,与他十指相扣,慢慢前行:
脚下的路,如同自己往后余生,能与他相依相伴,携手共度,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