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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看了一会儿,景异走至箱笼旁,从箱底翻找出一个大布包来。慢慢拆开,里面是一只折叠过的纸鸢。纸上画着一只雨燕,年岁太久,纸张早已泛黄。

小心抚摸着发黄易碎的纸鸢,景异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一日。

那时他十一岁,虞蒙八岁。

两人趁着风和日丽在庭院里放纸鸢,当时这只“雨燕”在他手里飞得又高又远,小虞蒙开心得直欢呼雀跃。

他从小失去了双亲,七岁时被景家收养。景家是个殷实人家,养父养母都对他很关爱,但他明白自己并非亲生,仍然很早便学会了谨小慎微,也一直勤读好学,从不敢贪玩任性惹养父母不喜。

一年后,养母景虞氏从娘家带回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脸若桃瓣,粉嫩可爱,一双灵动的乌眸一闪一瞬,把他都看得呆了。

后来得知小姑娘名叫蒙蒙,是舅舅家的小表妹。

蒙蒙身子有些弱,很少出内院来玩耍,常常待在后院由小侍女陪着念诗识字。

渐渐熟识了,蒙蒙会拿着私塾夫子布置的功课来请教他,还会让他教她放纸鸢。

三年后,那日,蒙蒙仰头望着高高飘扬在晴空下的纸鸢,说道:“表哥,我明日以后不能和你一起放纸鸢了。”

他偏头看她,惊讶不解。

“姑父说明日要带我去都城一个亲戚家,给我医病,要等我病好了,能活蹦乱跳了才能回来。”蒙蒙转头和他对望,乌眸如星,“等我回来了再和你一起放纸鸢吧,到时候我们比一比,我肯定比你放得高。”

她这一去,便是六年。

后来,她回来了,两人却再也没有一起放过纸鸢。

而她也与纸鸢一样,快要高高远远地飞向别人怀里。

景异重又把眼前纸鸢对折好,捏在手里,走向烛火旁:太久了,不必留着了。

但,手悬在半空,许久,心里一涩,又慢慢收了回来,将泛黄的纸块塞入了布包内。

虞蒙见聘礼都安放好了,便回了自己卧房。

走至榻边坐下,从袖中拿出聘书,逐行细阅,及见着“佳偶天成”“白首永偕”几个字,不由得来回看了数遍,唇边渐渐晕开笑容。

片刻后,又想起了方才景异说的话,便起身来到衣柜旁。

“柜子最上面一层……”虞蒙口中低喃,踮起脚尖抬手往最上头那层仔细摸索。

很快在角落里摸到一个小木盒子。取下来打开一看,上方搁着一封书信,下面放着两个芙蓉锦帕包裹的物件。

虞蒙一层层揭开绣帕,只见里分别包着一对白玉钏和一支金步摇。

信封上是姑母的字迹,虞蒙展开信函,看毕,心下惊讶不已:原来姑母竟当真给自己议过亲,便是入火那日与荀太夫人悄悄议定的,自己竟然一毫也不知!

又想了一想:如此看来,荀起也是事先知情的?

那他为何不早些跟自己说?好几个月了居然一点儿也没透露。

害自己还以为在圣上面前撒了谎,冒了欺君之险,担心得不得了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欢喜之余,又觉得被荀起捉弄了,有一丝丝不爽快。

晚膳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虞蒙取下发上珠花,散开乌髻,也准备上榻休息。

刚往卧榻走去,忽闻外间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虞蒙一面问一面往外间走去。

“我。”荀起不轻不重地应道。

虞蒙赶忙快步过去开了门让他进来,又悄悄往门外张望了一番。

“没人看见。”荀起见她一副作则心虚的模样好笑地勾起了嘴角。

“你还说!”虞蒙乌亮的美眸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又偷偷摸摸地过来?”

荀起往妆台旁木椅上一坐,一只胳膊撑在梳妆台上,托着下巴,一脸悠然闲适地望着她:“我几时偷偷摸摸了?我可是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的,石大给我开的门。”

虞蒙乌眸眨了眨:“你,你刚才不是说没人看见吗?”

“石大不是外人。”

虞蒙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你今日在宣文殿真是给我莫大的惊喜。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那么想嫁给我。”荀起笑得粲然,笑容似当空皓月,迷人又畅意,仿佛比任何一次沙场大捷都要满足得多。

虞蒙偏了偏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羞怯,板起小脸冷然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跟你比较熟,赤大将军我又没见过几面,嫁给熟悉的总比嫁给一点都不熟悉的好。”

荀起剑眉一扬,全然不信,起身走至她面前,低眸睨着她:“你又不知祖母和景夫人议过亲,明明可以两个都拒绝,为何还要对圣上说与我有婚约?

“难道不是怕我犯了欺君之罪帮我圆谎么?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有我?”

“谁心里有你啊?”虞蒙才不肯当面承认呢,被他当面说破已经够难为情了,“我、我那是看在太夫人的面上,太夫人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让她的大孙子……”

蓦地,一个微凉的吻阻断了她牵强的辩驳。

虞蒙浑身瞬间僵如木石,好似陷入云雾之中,恍惚茫然,不知所措。

片时,唇间的吻变得温润,虞蒙这才回过神来,伸手要推开面前“作恶”的男人。

而他已先一步放开了她,微微抿了抿丹唇:“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非要说些气我的话,气坏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着呢!”虞蒙转过身去,“至少以后没人再这么捉弄我了。”

荀起轻声一笑,又绕到她面前:“你就不怕气坏了我,成小寡妇了?”

“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小寡妇?”虞蒙微微扬起脸庞,不服气,“我明日便上荀家找太夫人退婚。反正退过一回了,也不怕再来一回。”

“你当我是赵子孚?”荀起两指轻柔地捏住她羊脂白玉般的下巴,“聘礼下了,婚期也定了,你只能乖乖做我荀起的夫人。”

话音一落,俯首便要吻她樱唇。

虞蒙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占了上风,双手用力一推,又急急退后几步:“既然快成亲了,按照礼数,你我在成亲之日前都不可以再见面,你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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