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之后,
“主子,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风影蹙着眉头,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夜寒尘闻言,微微颔首,轻咳了几声,
“走吧!”
说着,便虚弱的站起,
风影听之,立刻上前搀扶,
“可是,主子,您的身体……”
夜寒尘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无碍,我的身子我知晓,只是疼上一些罢了,不碍事的。”
“可是主子,战王说了,他不会让您有事的,他定有所安排,要不,我们在等等!”风影犹豫着,试图能劝诫住夜寒尘,
主子此刻的身体已然是杯弓之鸟,已然经不起任何折腾。
闻言,夜寒尘眸中闪过一丝幽光,他停下步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不必了,他已然自顾不暇,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况且,如此情景,正是我所求,
宁儿要是看见这样的我,定然会心疼,如此俘获芳心的良机,我岂能错过。
倘若我死在了途中,那么,我亦是甘之若饴。”
“可是主子……”风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夜寒尘摆手打断,
“好了,不必多言,走吧!”
声音中,虽然处处透露着他的虚弱,
但此刻,他的眸光却是布满了希冀,与那隐隐而出的迫不及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风影竟觉得,主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当初那杀伐狠绝的模样。
“唉,不知主子这般拿自己的生死做赌注,到底是对是错?”
风影无奈的重重叹气一声,
他知道,再劝也无用,便只能跟随,
迎面而来的寒风,如同发狂的野兽,肆意的撕咬着夜寒尘的身体,
他踉跄着,艰难的移动着脚步,胸腔处,那口上不来的气息,似乎随时都能夺走他的生命,
他每走一步,都是疼的,那深入骨髓的疼,
然而,他依旧忍着,
可,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他抬起衣袖,却见素白锦袍上,满是朵朵红梅,
即使如此,他亦是不曾停下脚步,
眸中始终带着希冀,怀揣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幸福,让他不顾一切,挣扎着,前进着……
屋外大雪纷飞,马车内炉火正红,
夜寒尘坐在其中,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苍白的脸上,却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微笑,
眼前是无数个与沈清宁重逢得场景。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任由其慢慢融化在手心,凉彻心扉,
宁儿,此时的你,是否亦如我这般,看着雪花,却满是思念。
却不知此刻,沈清宁正身处在寒城外最冰冷的地方。
此乃一处深坑,怕是哪个猎人为了狩猎挖的陷阱,
却不想,让她误入其中,
这个坑很深,四周皆是冰冷刺骨的冰锥,甚是滑溜,
仅凭她一人之力,是万万不能爬上去的。
况且,她的脚腕已被踩到了几处尖锐的石头,正不断地流着鲜血,
而不远处,赫然有一头断了气息的野猪躺下那,
见之,沈清宁甚是气恼,她无奈的蹙起眉头,试着呼唤几声,却无人回应。
她双手扶额,满是苦涩的站在原地,
看着夜空中迎着风雪飞过的几只寒鸦,忍不住的叹气,
“沈清宁啊沈清宁,想不到你这一生竟是如此悲惨,
如今的你,如同被困在囫囵之中,插翅难飞,”
说着,她自嘲的摇了摇头。
“唉,只怕这次,真的栽了,听天由命吧!”
此刻,
却突然听到,那迎风而来的喊叫声,
她蹙着眉头,努力的辨别着声音的方向,
“大当家的,刚刚动静那么大,想必里面掉了一个大家伙,今日收获定然不菲。”
话音刚落,便听一道粗狂的声音大笑响起,
“哈哈哈,好,可真是天助我也,去,多叫上几个兄弟,给我将那大家伙抬上来,
刚好夫人小姐归来,将它宰了为她们接风洗尘,也正好给兄弟们充充饥。”
“是,大当家的!”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说话声,沈清宁有些愕然,她看了一眼那头早就僵硬的野猪,
“他们说的不会是我吧!”
她呢喃一语,脑海中不禁浮现自己被他们分食的血淋淋场景,令她深深的打了一个寒颤,
继而,上方传来一阵的骚乱的脚步声,沈清宁抬首望去,
便见黑暗的四周,有着微弱的火光正在逐渐靠近,
不过片刻之间,
只见几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手中拿着火把,围在陷阱的上方,
他们正目光呆滞的俯视着她,
“这就是你说的大家伙,给我的惊喜?”是那个粗狂的的声音,
“你小子,是不是最近皮痒了,敢出言诓骗我?”
借着他手中高高举起的火把,
沈清宁便看到了一张异常黝黑的脸,胡须野蛮生长,根根分明,遍布脸颊,好似许久未剪,
两把大刀插在腰间,脚上是一双不合脚的大黑鞋,
整张脸的三分之一都被刀疤占据,加之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显得异常狰狞,而又凶神恶煞。
让沈清宁忍不住的感到后背发凉。
只见他说着,便狠狠扇了其中一人的后脑勺,
“嘿嘿嘿,大当家的,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的也只是听到动静,还以为这深坑中入了一头野猪,这才急匆匆的回禀大当家,想让您先高兴高兴,让兄弟们来凑个热闹,
没想到,会是一个姑娘!
不过这个姑娘还是个大美人,这也算个意外惊喜吧!
如今寨中那些随夫人一道回来的那些女子,可没有一个能于她堪比的。”
此人谄媚的说着笑着,那两眼放光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沈清宁,
这讨好、巴结的嘴脸,让其一阵愕寒,
大当家?不会那么巧吧!貌似我不久前刚杀了一个二当家。
还有那些女子,不会是秋娘她们吧!
沈清宁面色多了几分凝重,
如此看来,我若能出去,还要上他们的老巢转上一转,
这些人,一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即便那些女子不是秋娘她们,怕也是他们掳来的。
念及此,那最后一根银针悄然滑落于她的指尖之间,随时准备万不得已,就玉石俱焚,
哪怕她身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她抬首,毫不畏惧的直视那大当家那审视的目光,
“大当家的,您看,这该如何处置,是放呢?还是……”
此人话还未说完,便又被挨了一巴掌,
“哼!你这个狗东西,浪费我的时间不说,还在这心思不存,老子是怎么定的规矩,你莫不是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此漠视规矩,我这就杀了你,以儆效尤!”
他狠厉的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大当家的,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此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您就是接小的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觊觎这姑娘,小的只是为大当家的着想,如此貌美的姑娘给您当二夫人,您不是可以享受那齐人之福吗”
“放你娘的狗臭屁。”
大当家厉声呵斥道,
遂,抬起一脚,将此人踢翻在地,
“老子要你为我着想,这话要是让我夫人听到,她不得扒了老子的皮?”
“是,是,小的一时糊涂,大当家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一命吧,小的再也不敢多嘴了。”
此人跪在雪地里不停的求饶。
然,却听这大当家的冷哼一声,但见他大手一挥,
“来人,将他的衣服扒了,赶出老子的黑风寨,让他自生自灭。
还有你们,也都给老子记好了,谁要是再违反了老子定下的规矩,老子便一刀砍了他。”
沈清宁听着这大当家的话语,心中甚是诧异,
她蹙着眉,暗自思索,
黑风寨?
百姓口中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黑风寨?
可如今看来,
这大当家,虽身在土匪寨,却尽是仁义道德,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那,如此忠仪之士,传闻又为何如此不堪?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一眼,
“你,你,还有你…”他指着一旁的众人,
“还不快去找绳索,将这姑娘救上来?”
“啊?绳索?是,是……”
众人一脸懵,但还是迅速的应声而去,找来绳索,欲要下去,将沈清宁救出,
“你们且慢!”
沈清宁突然出声,制止了众人的动作,
“多谢诸位壮士,有此绳索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一花,便见刚刚还在深坑的姑娘,须臾之间,已然神色淡定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见此,众人心中打颤,不禁后退几步,
幸好听了大当家的话语,将其救出,若是他们存了那诡的心思,怕是没靠近人家,便已然身首异处了。
“姑娘,姑娘,你这……真是轻功不俗啊!”
大当家满脸肃穆,眯着眼睛看着沈清宁,神情之间尽显警惕之意,
那双粗糙的大手不禁摸上腰间的大刀,
沈清宁见之,淡然一笑,
“不必如此紧张,在下途经此地,不小心误入这陷阱之中,还有多谢各位壮士相救,”
闻此言论,
这大当家方才紧绷起的神经才微微松懈了下来,
“哦,原是路人,不知姑娘深夜来此地所谓何事?可是家中落了难,逃亡而来?”
沈清宁满眼复杂的看着他,
这人仁义是仁义,只是脑子有些不灵光,哪有人这样问话的。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惊叹模样,
“壮士真乃神人也,一语道破。”
说着,叹息一声,满脸悲伤之色,
“唉,城主无道,家中之人皆被其所杀,故慌乱逃到此地,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我这就离开,就此别过。”
语罢,抱拳一礼,便转身欲走,
“什么?
下一瞬,只听大当家的怒喝一声,
但见他脸上满是震惊,
“他娘的,这畜生如今竟敢如此放肆,无法无天,老子早知晓,几年前就该挥兵而下,砍了他的脑袋。”
说着,便伸手拦住了沈清的去路,
“这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姑娘家要往何处去?”
“哎……”沈清宁故意轻叹一声,
“实不相瞒,我无处可去,如今犹如浮萍一般,四处飘零,
以地为榻,以天为被,这大概便是我的归宿。”
她话语悲戚,言语之间尽显绝望,让大当家听了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姑娘,你怎可如此贬低自己,这般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无处可去,可是当真?”
“这天地间皆是风雪,姑娘何苦折磨自己?”
沈清宁嘴角抽搐了一下,信誓旦旦?
她一脸愁容的点了点头,
“唉,不然呢?”
“实乃无奈之举,父母被城主所杀,家中之人,奴仆皆被离散,
如今我一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何不任性而为,到处漂泊,以安残生?
她一脸苦笑,言语之中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淡然,
“若不是误入这深坑之中,我或许早就死于非命,
如此也好,再不济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闻此悲壮之语,大当家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想起沈清宁那不俗的轻功,心生爱才之心,踌躇片刻,抱拳道,
“姑娘既然无处可去,如若不嫌弃,不如随我回黑风寨。
虽说我们是一帮匪贼,不是那好人,却也不是那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们一向劫富济贫,义气为先,姑娘尽可放心留下。”
“这……”沈清宁故意犹豫片刻,心底却甚是满意,这,正是她所图谋的。
“姑娘放心,我黑风寨最讲规矩,不会为难于你。”
大当家见沈清宁没有托词拒绝,心下大喜,
“只要你留在黑风寨,便无人敢欺辱你。
待这雪停了,若还想离开,再走也不迟。”
“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清宁故作激动的谢道,
“哈哈哈,好,走,刚好我寨中今日有喜事,也算给姑娘接风洗尘了。”
见她答应,大当家很是开心,挥手就要往黑风寨走去。
沈清宁见之,连忙出口阻止,
“哦,对了,且慢。”
众人不明所以,解释不解的看着沈清宁,大当家亦是疑惑,以为沈清宁出尔反尔,
遂,须臾之间,脸色有些黑沉,
“哼,姑娘何意,可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若是如此,我便也不强求,姑娘随便吧!”
沈清宁挑眉,
此人还真是火爆脾气,
遂,连忙开口解释,
“大当家误会了,我听闻寨中有喜事,若我空手入寨,怕是会失了礼数,诸位壮士心中必定不满,定会平白招人闲话,
我既然入寨,势必战带上重礼,还望大代当家稍等我片刻。”
说罢,便再次顺着绳索飞身入坑,再次出现时,
但见一头约有两百斤重的野猪砸在了众人的面前,
如此一幕,让众生皆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再次后退几步,拉开与这位“壮士”的距离,
但见沈清宁拍了拍手,
“怎么样?大当家,如此可还满意?”她眉眼带笑,脸颊梨涡浅浅,颇有种窃笑的意味,
“你……你怎得……”
此时的大当家,早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看了一眼那头肥胖的野猪,再看沈清宁那消瘦的身躯,
实在无法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
他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之后,
才语无伦次的开口,
“满……满意,哈哈哈,姑娘果然是个妙人。小小年纪,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佩服,佩服啊!”
“不此礼太过贵重,在下受之有愧啊!”
沈清宁闻之,脸不红心不跳的拍着胸脯,
“无碍,大当家尽管收下便是,这本就是你们布置的陷阱所获,我只是帮诸位一个小忙,借花献佛,借花献佛!
走吧,我们这就回黑风寨。”
看着眼前女子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大当家额头青筋跳了跳,
“大当家的,她怎么比我们还着急回去啊?”一侧的属下上前轻声问道,却惹来大当家一个耳光,
“舌燥,还不快将猪抬起来,”
说着,白了他一眼,
“哼,此乃姑娘的格局,你懂个屁。快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