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那陌生却又略带熟悉的破败茅屋前,望着那间尚亮着昏黄灯光的屋子,
沈清宁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慨,伴着难以名状的苦涩,
脚下没有丝毫停顿,推开庭院的门,将背上的药篓置于一旁,掸去身上的风雪,拍落肩头的落雪,
重重地吐出一口寒气,
“好冷,好冷。”
她一边搓着手,一边朝屋内走去,
“孩子,你回来了?外面雪那么大,一定很冷吧?”
原本在灯下带病缝补的妇人,见到走进屋的沈清宁,先是沉默了一瞬,紧接着那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喜,
沈清宁凝视着面前满脸病容的妇人,一时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秋娘很美,美到她生平所见女子无出其右,
哪怕她的面容因岁月的折磨而变得消瘦,神色疲惫,满脸沧桑与病态,
也难以掩盖她的倾城之貌。
“孩子,为何不答话?可是未曾寻到药?”秋娘久久未得回应,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与担忧,
望着秋娘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沈清宁的心仿若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咳咳咳,坐下罢,寻不到便罢了,莫要把自己冻坏了,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言罢,虚弱至极的秋娘,强撑着病体,欲要从床榻上起身,
沈清宁见状,赶忙疾走几步,拦住了她,
“别动,秋姨,我不冷。”
“你看,寻到了。”
她自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递到秋娘面前,
盒中赫然躺着那株绽放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
“这,这是?雪莲。”
秋娘满脸震惊地看着沈清宁手中的木盒,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孩子,你,你是如何寻到它的?”
“费了些功夫而已。”
沈清宁云淡风轻地说道,
“有了它,秋娘你的病就能好了。”
秋娘闻此,眼窝中的泪水打着转,几欲夺眶而出,
她用力地压抑着,
“孩子,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可以的。”
沈清宁拉过秋娘满是针眼与皲口的手,安慰道,
“这是我特意为您寻来的,秋姨救了我一命,我便是当牛做马都使得,这区区一味药材,自然使得。”
“不,孩子,不是这样的……”秋娘想要解释,却被沈清宁打断,
“秋姨,您不必多言,若非是为了护我周全,您也不会遭那些畜生毒手,您受伤,皆是因我而起。”
“所以,您不必忧心。”
“不,孩子,秋娘担待不起,秋娘担待不起啊。”
秋娘一脸焦灼,
“咳咳咳……”忽地咳嗽得猛烈起来,她的脸色逐渐涨红,气息也愈发急促。
沈清宁见此情形,赶忙将秋娘扶住,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秋姨,您莫急,快躺下,我来为您切脉,看看身体状况如何。”
“孩子,你不必为我如此费心,我,我……”
秋娘泪流满面,再也无法抑制,她摇着头,试图推拒,却被沈清宁按在了床榻上,
“秋姨,您就听我的吧!若无您,便无今日之我,所以,为了让我心安,您就听我的吧!”
“孩子,你……”秋娘眼中噙满泪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秋姨听你的。”
她长叹一口气,眉间的愁容稍稍舒展。
沈清宁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她拉过秋娘的手,为她切脉,
眉间微蹙,
幸而她回来得及时,不然,秋姨必定因五脏六腑出血而亡。
沈清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刚要将指尖撤离脉搏,须臾之间,那异常的跳动,让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冽,扫过秋娘的面庞,
“秋姨,您歇息着,我去熬药。”
话语虽轻,却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秋娘不明所以,望着那离去的冷漠背影,她突然有些心慌。
而转过身的沈清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还真是凑巧。”
仅看秋娘的容貌,便可推断出她的来历必定不凡,
她从未询问过她的身份,就如她一般,也从未问过自己。
沈清宁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秋娘熬了药,施了银针。
“秋姨,你不必忧心,你的身子虽然虚弱,但并无性命之虞。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继续为你施针,将你的身子调理好,只需再用这雪莲煮药,每日三顿,连服三日,便可痊愈。”
“这……当真?”
“当真。”
“如此甚好,甚好。”
……
“对了,冬冬呢?我回来这么久,为何都未见他?”沈清宁皱眉,目光四下搜寻。
秋娘闻罢,不以为意,
“那孩子贪玩得很,许是跑去哪家戏楼,偷看戏去了,你……”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夹杂着冬冬的哭声。
沈清宁连忙放下手中捣药的药杵,脸色微变,
“秋姨,我去看看。”
她便赶忙起身,不顾刚刚为秋娘施针而有些虚弱的身体,朝着外面走去。
“别去,孩子,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刺骨,你衣衫单薄,又有身孕,莫要冻坏了身子,”
“你留下,我去看。”秋娘担心沈清宁的身体,她赶忙呵斥,
然而,沈清宁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出去。
秋娘皱着眉,无奈苦笑,只听她低声嘟囔着,
“这孩子,当真是聪慧,怕是看出我体内那陈年旧疾了吧!咳咳,这是对我有所防备了。”
即便见沈清宁走了出去,秋娘也放心不下,她还是强撑着稍有好转的身子,在咳嗽了几声后,下了床榻……
“放开我,我没有偷……”
刚出房门的沈清宁,还没来得及打开庭院那扇破败的院门,便被人从外用力地推倒在地。
冬冬被几个地痞无赖揪着衣领,凶狠地扔在地上。
他那瘦弱的身躯因恐惧而颤抖着蜷缩起来,脸上挂满泪痕,瞳孔中布满惊恐之色。
沈清宁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透出一丝狠绝。
她迅速上前,将冬冬拉到身后,冷眼看着那几个地痞无赖,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家门口闹事?是不想活了吗?”
“一个贱人养的杂种,也敢对老子叫嚣,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院子九哥看上了,你们赶紧滚,不然,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其中一个大汉举着拳头,朝沈清宁吼道。
“你们,你们不许打我姐姐。”
冬冬看着那个大汉,双眼通红,小小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紧紧握着拳头,毫不犹豫地冲到沈清宁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快滚,不许欺负我姐姐。”
沈清宁看着冬冬,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看着那举起的拳头,眸底泛起一丝杀意。
“呸,小野种,你竟敢叫老子滚,看老子……”
“住手,”
秋娘手里拿着几块饼子,快步赶来。
“几位大哥,莫要动怒。家中已无余粮,仅有这些,还望几位大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她气息粗重,此刻因心急如焚,竟然忘却了遮掩自己那姣好的容颜。
然而,地痞们又岂会在意,几人接过饼子,哄堂大笑。
“你这婆娘,拿几块硬如石头的饼子,就想打发我等离去,莫非是将我等当作叫花子了?”那地痞讥讽道,一把将秋娘推倒在地,并朝她吐了几口唾沫。
“你……”秋娘闻此,眼眶微红,她看了看身后的沈清宁和冬冬,朝着他跪地,再次卑微道:
“只要你们能放了我的两个孩子,让我这老妇人做什么都可以。”
言罢,竟是不停地向地上叩头。
沈清宁蹙眉,眉间满是冷意,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秋娘。
她实在不明白,秋娘究竟在隐瞒什么?
她不相信,秋娘不知道,向这几个地痞无赖求饶,是多么愚蠢的事。
沈清宁深叹一口气,拉着秋娘的手,将她从地上强行扶起,收拾好思绪后,还是开口安慰道:
“秋姨,不必害怕他们,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把我们怎样。就这几个地痞无赖,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孩子,我知道你有些能耐,可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寒城,你斗不过他们,我拖住他们,你快带冬冬走。”
她说着,便将沈清宁往门外推去。
这一举动,那地痞瞬间怒了,刚要出手,便见一小弟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但见他眯着眼睛,色眯眯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秋娘。
“你这婆娘,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颇有韵味,正好我们兄弟几个今天还没吃饱,嘿嘿……等你将我们兄弟几个喂饱了,再卖出去,倒是能赚回不少钱。”
那地痞们闻言,瞬间附和。
“怎么样?答应了,老子就放了这两个小兔崽子。”
秋娘闻此言语,面色须臾煞白,惊得后退两步,她怒目圆睁,瞪着他们,
“你们这群恶魔,难道就不惧报应?难道不惧王法?”
“哈哈哈……王法,在这寒城,我即为王法,给我扒了这婆娘的衣裳……”
“你们找死。”
沈清宁怒喝一声,护在秋娘身前,她手腕翻转,指尖连弹,数枚银针飞出,直直地朝着那地痞射去。
“啊……”
“此婆娘竟然会武功,给我将她速速拿下。”
见此情形,沈清宁眼中杀意凛然,眉间尽是厉色,那一抹狠绝,令在场诸人皆愣住,
她微微转头,对冬冬说道,
“冬冬,带秋姨进屋去。”
“姐姐……”
冬冬看着沈清宁,惊出一身冷汗。
秋娘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中亦闪过一丝心疼。
而那些地痞们也是愣了几秒,但看他们那无赖的样子,却是依旧凶狠。
只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不敢上前,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弱女子,会有如此冷冽的眼神。
“尔等几个畜生,竟敢上赶着找死,我便成全尔等,送尔等归西。”
话落,她便从腰间迅速抽出那把匕首,
她的眸光极冷,将匕首举在身前,便似一柄寒冰利剑,杀人于无形。
而刚刚被银针刺中的地痞,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摇晃着身体,满脸狰狞地吼道,
“都愣着干嘛,都给老子上,抓住这个贱人。”
沈清宁冷笑,她眼神冰冷,扫视着他们,
突然间,
她身形如鬼魅一般,直直的朝着那些地痞冲了过去。
这些地痞无赖虽有些功夫在身,但哪是沈清宁的对手,
只见其身形灵活诡异地穿过他们,匕首划破空气,直直的朝着那领头的地痞刺去,
他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他还来不及喘息,
只见沈清宁这一刀,却是在他放大的瞳孔中,须臾之间便拐了一个弯,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只听一声闷哼,便见那地痞,应声倒地。
“九哥死了?……”
还未来得及出手的几个地痞无赖,惊恐的大叫着,
只见沈清宁又快速的冲到了冬冬身前,将一偷袭的拳头,稳稳的抵在了手中。
只听眼前的畜生吃痛闷哼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求饶,
“侠女饶命,饶命,我们不知您在此,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沈清宁闻此一言,眸光扫视一周,视线直直落在那个方才在领头地痞耳边言语之人。
那人似有所觉,瞳孔猛然睁大,转身欲逃,然沈清宁岂会给他机会。
只见她手一甩,匕首直直插入那人脚尖,其声犹如鬼魅:“饶命?可以,你,去将他杀了。我便饶你狗命。”
言罢,沈清宁将那地痞自地上拖起,摁在刚被她斩杀的地痞身旁。
她挥舞匕首,锋利刀刃泛着森冷白光,于空中划下一道又一道弧线。
其余几人见状,皆是亡魂大冒,直直向后退去。
“否则,你们今日便一同下地狱吧。”
“什么?什么……我我,我愿意,愿意。”
他疯狂点头,沈清宁这才满意收手。
“还不动手?”
她一个眼神,那地痞便将求饶之语卡在喉中,再难发出。
“得罪了,兄弟。”
只见那地痞颤抖着身躯,举起手中之刀,
他恶狠狠朝着自己同伙脖颈处砍去,
“咔嚓”一声,那地痞应声倒地,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
其余几人见状,皆是吓得丢下手中兵器,站在原地,身躯颤抖。
“你们记住,若再敢来此捣乱,惹怒于我,下场便是如此。”
她说完,充满杀气的眸光扫视一圈,“还不快滚。”
沈清宁冷声怒喝,那些地痞如丢了魂一般,从地上爬起,踉跄而逃。
待远处身影消失,沈清宁又露出那清秀温和的面庞。
她收了匕首,从怀中摸出一枚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拭手上血迹。
秋娘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她拉着冬冬,快步上前,“你可还好?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她的语气中,满是愧疚,上下打量着沈清宁,生怕她受了伤。
“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
话落,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
沈清宁微垂眸,头顶洒落温和的阳光,“秋姨,我无事,这并非我的血。”
她未看秋娘一眼,对冬冬吩咐道,“冬冬,你先陪秋姨回去,我去处理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