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氤氲的书房里,苏寂研着墨,白术坐在桌前写休书,她静默地看着:
“药王城药材商贾白氏长子白术,娶妻二载,未能尽为夫之责;妻苏氏,窈窕善宜,为媳为妻,皆勉勤之......”
“你不用如此,”她突然出声,面上一片冷硬:“即便你把和离的原因全归到自己身上,我也不会念着你的好。”
白术笔尖一顿,沉默半晌后缓缓出声:“我没有博你好感的意思,只是出离过的女子再嫁不易,我这样写,是希望你以后的夫家知道了,能待你好些。”
苏寂刻意绷着的冷硬的面孔,渐渐地,就这样一点点软化下来......她叹气:“我知道啊......”就是知道他单纯地在为她着想,她才难受。
“你为什么要这么为我好?”她疑问却带着埋怨的口气:“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白及,嫁给你也是为了他,对你一直以来冷淡又疏离......”
“就连今天,我明明看见你落水了,醒来看到你时却未曾过问,一句关怀的话语也没有反而着急和你撇清关系......所以,到底为什么还要善待我呢?”
两人只相处了几天,要说他喜欢她她是不信的,最多有些好感,就算有好感也不至于忍让她到这个份上吧,毕竟她算是给他戴了一顶虚拟的绿帽子呢,要是放在别的人身上,不恨她也该反感她了吧。
偏偏他还这么好,好得让她心里发堵,产生了愧疚感。
愧疚这种感情,她不敢再碰,却又无法避免。
晕黄的光线勾勒出白术清隽的轮廓,他垂着眼睫,一副理所当然之态:“身为男人,本就该多承担些,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过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他眼里划过一抹苦涩,“你不过是,不喜欢我,这不是错,你也没有错,我是你相公,为你考虑也是应当。”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他对她的好感和他善良正直的人品在起作用。
苏寂无言以对,思虑良久做了决定,放下手中的墨,走近他:“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可我也有我的原则,我不想亏欠你,所以......”
她俯下身,在他讶然不解的眸光里吻上他的唇,主动撬开他的唇齿。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这么做,动作很是生涩。
或许唇齿相依的感觉太美好,白术的心压抑不住地狂跳起来,吻他的姑娘闭上了眸子,睫毛微颤,蹙着眉像是探索学习似的在动着唇舌。
他是知道的,她做事一向认真,而她认真的时候......美得动人心魄。
白术这个时候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点喜欢上她了。
也是,若是不喜欢,白天在水下看到她和白及拥吻的时候为什会憋闷,以至于在她醒来后发脾气。
是不是如果今天他没有生气,没有说出那一番话,他们就不会走到和离的地步?
但即使不和离,她也还是喜欢白及的啊......
而她现在吻他也只是因为觉得歉疚......想到这里,白术心凉了下来,推开苏寂哑声道:“落白,我不能利用你的愧疚来轻薄于你......”
他不能做那等无耻之事,可是目光落到她艳红肿起的唇上,下意识喉头滚动,不得不撇开双眼。
苏寂轻轻喘息,眸光平静:“是你主动推开我的,这个吻,就当还你的情,从今往后,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她话说得干净利落,白术心一痛,看见她退离几步,目光投向休书。
“签字按压吧,如果老夫人和白夫人问起来,你尽可以把错推到我身上。”虽然知道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终究到了这一步,白术稳稳握着毛笔,落笔的时候却克制不住一颤,一滴墨落在宣纸上。
他喉头微动:“脏了,我重新写一封吧。”
苏寂看着他没有说话,白术便明白她的意思,在纸上签下名字,又拿来印泥印上指纹,然后拿起休书细细看了一遍,交给她。
他眸色黯淡:“以后,不要再做不喜欢的事了。”不要再嫁给不喜欢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愿意放过她。
苏寂没说话,接过休书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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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是有文约的下堂妻了,本来包袱都收拾好了应该立刻就走的,但鉴于夜都深了,就在白府过了夜,白术睡的书房。
为了不碰到白家长辈,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床绕路从后门走了,到街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至于为什么不回苏家......她当然想回,但是被休了回家什么的相当于被赶出去,确实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脸皮还不够厚,就先让人给苏母递了信告知一切,等她让回去的时候再回去。
所以从白家出来的苏寂在客栈睡了一天,等到天擦黑的时候去成衣店买了一套男装穿上,悠悠然走到男人夜生活的地方——青楼。
引梦楼,楚红沙所在的青楼。门帘是几层红纱做的,两边挂着两个大红灯楼,朦朦胧胧暧昧喜庆,布置得像个新房似的。
可不是嘛,来这里确实夜夜做新郎啊......
她刚到门口就有热情的姑娘过来挽她手臂,苏寂礼貌微笑示意,抽回自己的胳膊独自进去找了老鸨。
“我要见红沙姑娘。”
老鸨也才三十多岁,有着成熟女人的风情,就是在风月场所待久了异常势利:“红沙可不是寻常人能见的。”
她给了一锭银子之后立马就在包厢里见到了。
楚红沙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腮红也遮不住苍白的面色,应该是昨日落水冻着了。
她弱柳扶风地一揖,声音甜美:“红沙给公子弹个曲吧。”
苏寂让她自便,然后在她捻弦的时候轻轻开口:“我把你赎出去吧。”
她今天来就是这个目的,有男主喜欢的姑娘在手了,她还愁见不到男主么。
但楚红沙只是微微讶异一瞬之后就面色不变地继续弹琴:“公子说笑了。”
楚红沙是引梦楼的头牌,说要赎她的男人多了,她不愿意给人当小妾所以从不放在心上,这次的讶异也仅仅是因为这个公子只见了她一面就说要赎她。
太轻浮了。